让小师弟先上(14)
“别杀他们!”
凌时压根没有想到萧淼清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在他的印象中萧淼清几次三番都是怂里怂气的,应该是明明知道触碰自己会招来祸患。
然而为了这屋里的这一群人,萧淼清胆子竟然大了起来。
由此看,说他全无修士风骨,似乎过于武断。
凌时毫无防备被萧淼清抱了个满怀。
一时竟只感觉松香盈面,心跃如麻。
萧淼清也是抱了凌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当下想自己大约是要死了,挫骨扬灰再不得见天日。
“松开。”凌时皱着眉头意欲将萧淼清推开。
然而已经做到这一步,又察觉凌时的杀意未减,萧淼清咬了咬牙干脆也不松手了,不仅不松手,反而还缠抱更紧些:“不,不成,我松手你把他们杀了怎么办?”
凌时感觉萧淼清把脚都要缠上来,切齿着吐露心声:“我现在更想杀你。”
萧淼清闻言呲溜从凌时身上爬下来,他同凌时打商量:“都不杀行不行?他们罪不至死。”
他讲完还不忘位置补充一句:“我也罪不至死。”
屋里一半人瑟瑟发抖,一半人已经被吓晕过去,给足了他俩讨价还价的空间。
“你可知道他们方才想的都是什么?”凌时问。普通人的欲望最直接也最赤.裸,他们看向萧淼清的每一寸目光,口中吐露的每一个字,都裹藏污秽。
这样的冒犯落在双目不可见全不自知的萧淼清身上,对比愈显,犹如至清至浊的碰撞。
凌时本就是最恶感此类行径的,旁观都作呕无法忍受。
“杀人总要有理由。”萧淼清挡在凌时面前,“我觉得你的理由不够充分。”
“刚才他们说的话你也听在耳朵里,便是你自己都说是胡说八道,狗嘴吐不出象牙,这不是理由?”
萧淼清现在只管哄人消火,也不要什么逻辑了,闻言顺嘴就说:“你大人有大量,就当他们没有胡说好啦。”
“只当没有胡说,那是什么意思?”凌时觉得好笑,垂目看着萧淼清,看他能够信口胡诌些什么。
萧淼清明显感觉脑瓜顶上压力陡增,他的确是成功转移了凌时的注意力,只不过是将火力全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这倒霉催的,萧淼清在心里叫苦。
但谁又能说他此刻为阻邪神大开杀戒的行为不是一种得以流传后世的大德行呢?有些人在明处斩妖除魔,有些人在暗处默默卫道。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就是,”萧淼清结巴着往下捋,本来心有千难万阻的,思及此处却是把自己感动了,同时转念觉得自己把凌时都抱了,胡乱讲的话也有不少了,此时再讲一句又有什么大碍。
想通了这一点,萧淼清仰头面向凌时,大义凛然地瓮声道:“没有胡说的意思就是我的确拈酸吃醋,使小性子了。”
分明是十二分假的话,被萧淼清说得竟有一分叫人信了。
第12章
本来做好了大义赴死的最坏准备,可是萧淼清没曾想到在自己说出这样足算冒犯的话后,凌时只是眉头皱得更深,杀气的确是更重了,他甚至都感觉到了那杀意在自己的后脖子上几度徘徊,可终究渐渐落了下去。
到这会儿屋里的人不是晕了就是腿软了,瑟缩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
弦乐声一停,酒色之气也淡了,方才还暖气熏人醉意深深的厅堂中只余死寂一般的安静。
萧淼清没有眼睛可以观察外界,窥不得凌时的面色,他本来撑着自己凛然的神情,颇觉得有几分像样了,心中正暗暗赞叹自己,忽感到肚子里有什么一动。
紧接着就是咕噜噜几声响,叫人猝不及防。
“什么声音?”萧淼清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从前没有饿过肚子,有法术加持护身,饮食本来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现在因为血蝅在身,萧淼清停了身上全部有法术护持的部位,却忘了一旦成了普通人那也是要吃饭喝水的。
凌时也很是无语。
前一刻他还见萧淼清昂着头一派少年英气飒飒赴死的神色,不过转瞬就又破了功。
如此矛盾也就堆砌在萧淼清身上才能合理吧。
心念转变,原本施加于门扉上面的禁术也便解了。门扇泄力吱呀一声慢慢开了一半。屋里还有个把虽抖若筛糠但还残存心智的,爬似的软行到门边,差点连抬手将门拨开的力气都没了。
凌时懒得再理会这些人。
他抬手放出红绸,瞬间卷住萧淼清的腰,将人拉在身后带了出去。
刚才对着凌时又抱又拦都没被宰了,萧淼清心中安定许多。现在被凌时拉着往外走,还大着胆子问凌时:“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出去。”凌时回答得言简意赅,并没有说明出哪儿去。
萧淼清想搞清楚现在自己所处之地,能给师兄师姐门偷偷留下点什么标记就更好。
无奈于为了保命他的眼睛还少说有三五天要瞎,实在很不方便。
除了自己逃生之外,萧淼清还想搞清楚凌时怎么会出现在人间。神界于人间有重重隔阂,从千年前最后一次诛魔战争后更已绝地天通。除非是人间有人召唤,可普通人怎么会晓得召唤邪神的法术?
被召唤来的凌时又要做什么?
萧淼清上辈子见到凌时的时候对方已经颇为收敛,不过他仍旧听说在那之前凌时曾经引起的恐惧与混乱。
又或者一切都只是巧合?
萧淼清胡乱想着,脚步间跨过好几道门槛与无数台阶,已经闻到了不一样的清爽的夜风。
卷面的脂粉酒气已到了脑后,身前可见沿街影影绰绰的光,朦胧闪烁在萧淼清的眼边。
他们到了普通闹市上。
萧淼清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座城市,可显然不是他刚下山时看到的青阳那样的小城。
入夜以后街上的行人并未减少,反而因为他们现在所处在闹市当中而更觉得人流摩肩擦踵,叫卖声与行人交谈,喝彩声吵嚷声全都在一个场景里面,喧闹出一派匆忙热意的气象。
纸醉金迷懒懒倦倦一下被烟火气替换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凌时放着红绸拉萧淼清的腰便不太合适。他们之间总是会挤过来几个无关的行人。一方面叫这种牵扯费力许多,另一方面也叫凌时很是烦躁。
每一次擦肩而过,每一个无意触碰,都叫他杀意涌动。
萧淼清怕凌时一时气不顺把这夜市荡平,引出冲天血案。方才还能抱着凌时拦他,现在若再往前凑,保不齐凌时真的把他也一块撕了。
萧淼清赶紧在凌时发作之前扯了扯红绸向凌时提议:“不若就把红绸卷在你我手上,我走在前面帮你挡住那些不识趣的路人,也免得他们碰你,至于行走方向你稍稍提醒我,我们走得慢一些吧。”
萧淼清尽量将语气顺着凌时说,凌时虽然没有说话,不过萧淼清感觉自己腰间的红绸骤然松了,一条柔软的布料卷住了他的手腕,将血蝅都盖住了。
鲜红的绸布卷住白净的手腕,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之下如血色点缀其上,实质却是欲绞杀的渴望,竟叫猎物收束住。
萧淼清感觉到手腕上的东西,心里安定许多,衣袖往下一拢松松将红绸盖住,如此他们两人较刚才扯着腰的样子低调很多。
萧淼清取出自己的佩剑杵在地上,暂且当做拐棍来用,他先侧头对身后人说:“我走啦?”然后也没指望凌时回答,只自己又对身前路人说:“借过,借过。”
如此行走几十步,没出什么大岔子,凌时身上的戾气也收束了一些。萧淼清放心了,分出心神去感受这闹市的景象。
他虽然暂时看不清,可是耳畔能听见的声音纷杂,也叫萧淼清感觉有趣。
凌时不跟他讲话,他却和凌时说话。
小贩叫卖时摇动的拨浪鼓声传来,萧淼清问:“那个咚咚咚响的是什么?我看小孩玩过,似乎是个孩童玩具,只是不知那叫什么。”
萧淼清是觉得都叫人绑了,来去无自有,这点说话的权利总要自己掌控。更何况凌时其人反正也不爱搭理人,估计自己说的话都叫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