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105)
“但是没有小森,学长也不会对我认真,”林羽鹿破天荒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在清迈的每一天,我都会想,万一你忽然出现怎么办?结果呢,我等来的只有病危通知单。”
……
“就像那位白先生接受不了和大家在一个盘子里吃饭,”林羽鹿低头道出心声,“我也接受不了不完全属于我的爱情。”
迟迟缓过神来的秦世蹙眉:“我承认自己以前很自私,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认真把你找回来,但我不明白,怎么就不完全属于你?”
“如果我若是程老师那样的人,学长根本就不会让我离开,”林羽鹿声音很轻,“这几年学长为我做了很多,可我真正想要的,始终没变过。”
秦世认真:“你要什么?”
“如果我没怀孕,也没得病,好端端地出现在东港,恐怕学长至今都不会正眼看我吧?”他努力调整了下呼吸,继续努力解释明白:“对我来说,百分之百和百分之九十九的爱是两种存在。我知道你无法理解,有问题的人是我,再见。”
说到这里,他便吸了下鼻子,快步朝前迈步。
见林羽鹿略显激动,秦世赶紧阻拦:“小鹿,这些事我可以和你慢慢讲清楚。”
“不必了,”林羽鹿浅色的眼眸里竟有水光闪过,“我从来没有一秒想过要去喜欢别人,也绝不需爱有什么条件,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秦世微微怔愣。
趁此功夫,林羽鹿已经抬手拦下路边出租,飞速消失不见。
*
百分之百的爱情。
今晚之前,这几个字的排列组合不曾出现在秦世的脑海中。
他在路边稍微理过思绪,又到微信群问清缘由,忍不住和陈聿深大吵了几句,方才开车赶往小公寓道歉。
按理说,即便曾经和程酌走得近些,又不算出轨或背叛,好像不需要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
可仔细思考林羽鹿那些话,总活在迷雾当中的秦世又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记忆中小鹿只发过一次脾气,是初夜后听到“上床也不是恋爱”的通牒,原本可以忍受万般欺辱的小学弟意外失控,痛骂着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
记忆中重逢后的小鹿也仅有过一次床事的主动,是听到自己确实没和别人发生过关系时,忽然便温软下所有态度,宛若最多情的恋人。
所以无论是最初卑微到尘埃的讨好,亦或是这些年字字句句的再无关系,其实都不是他的真心。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林羽鹿竟然想在自己这种人身上,寻找童话般的爱意。
肉|体吸引,灵魂共鸣,彻底专一,绝对占有。
……如此荒诞至极。
开车赶路的途中,秦世终于理解,为什么小鹿敢在十八岁生下小森,又会于绝症治愈后推开所有关心,独自躲去美国打拼。
因为他就是他所梦想的那种纯粹偏执的人,而自己从来不是。
所以,始终在意着我吗?
这些年来你拼命努力的每一刻,都觉得是用孩子和生命才换来了我的感情吗?
这样想,的确很廉价啊,怪不得不屑接受。
秦世在大梦初醒中被种过于盛大的执着所淹没:原以为自己太晚察觉,并且永远失去的那份爱,竟然即没有被看穿面纱,也未曾远离片刻。
但拿什么去做对等的回应?
他囊中羞涩,窘迫至极。
*
迟迟走出小公寓的电梯,入眼便是被搬出来的两箱衣物和生活用品。
蹙眉绕过,秦世想要伸手开门,却发现连指纹都被删掉了。
电话是不可能接的,消息也完全不回。
一开始门内还有隐约的动静,到了后半夜便鸦雀无声了。
现在强行进入肯定是火上浇油。
秦世无处可去,只得慢慢坐到旁边。
唯有热闹了整晚的微信群还在跳跃消息。
“桑雀:(沮丧)哄好小鹿了吗?”
“白轻川:(白眼)多大点事?”
“程酌:是不至于,要不我去跟他聊聊?”
“白轻川:来自情敌的炫耀?”
“程酌:……”
“陈聿深:总之不要怪在我头上,只能说秦世一直以来都有问题,被借题发挥了。”
“桑雀:(生气)你少说几句!”
“秦世:鹦鹉狂笑.jpg”
“群主秦世已解散该群。”
清净了。
随时间而积累起的困倦让秦世有些昏沉,他恍惚间感觉世界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是林羽鹿的喜怒哀乐,一般是其它浑浑噩噩的一切。
反复倾斜,颠三倒四,濒临失衡。
*
凌晨两点,防盗门忽然开了。
小森的声音在屋内茫然响起:“爸爸,为什么要半夜去旅行?我想睡觉觉。”
林羽鹿拎着箱子带他出来,显然没料到学长还坐在墙角,愣了下便熟视无睹地牵住儿子。
即刻清醒的秦世忙起身阻拦:“小鹿,你别生气了,我和程老师真没什么,和其他人也没有。”
“不是生气,”林羽鹿对着电梯目不斜视,“话已经跟你说得非常清楚了。”
见小森紧张地左顾右盼,秦世抢过他的箱子:“大半夜你要去哪?回屋再聊。”
“松开!别碰我的东西!”
林羽鹿的抵抗比想象中更激烈。
两位大人的拉扯让旅行箱飞滑了出去,撞在电梯门上发出剧烈的响动。
从未见过如此冲突场面的小森瞬间大哭,扑上来推搡秦世:“你不可以欺负爸爸!大坏蛋!”
可能是这家人的动静过于可怕,邻居警惕露头,又瞬间关门。
丢人现眼。林羽鹿深呼吸了几次,终于蹲下身拉过小森安抚:“乖,我们不吵架了,也不出门了,回去睡觉好吗?”
“爸爸你不要不开心,”小森依然搂着他哭泣,“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知道了。”
林羽鹿起身亲吻儿子的眼泪,默默走回黑暗的客厅。
秦世忙收回箱子和自己的家当,趁机跟了进去。
*
再哄好小森,已近凌晨三点。
林羽鹿无声地现身客厅。
依然坐在沙发上的秦世瞬间起身:“小鹿,你先休息吧,熬夜太伤身体。”
林羽鹿淡淡反问:“那你还不走?”
“我怕你又要带着儿子出门,”秦世字斟句酌,“你的话我认真思考过了,或许是我的所作所为让你误会太多。不过,我能共情你。”
“怎么共情呢?”
林羽鹿显然没了争吵的力气,甚至满眼委屈。
他嘴唇动了几动,终于反问:“你是秦陆的外孙,你一出生就有一百万人知道你的名字,而我是个弃婴,若是晚被捡到几小时,别说名字,怕连命都要没了,命中注定你就是不明白我在想什么。”
……
林羽鹿低头望向裸着的苍白脚背:“原来我在清迈忐忑着你是否会自某个街角向我走来时,你却在追别人,甚至不是爱,也不是喜欢,只觉得好玩……即便这样轻浮,你都没有想起我。”
秦世于心不忍:“你别说了。”
“我就要说,”林羽鹿指尖颤抖,“其实我全能接受,甚至想过再见时你已结婚生子。可你都没有,却见我真诚可怜,豁得出命,就说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