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回忆录(141)
第95章
飞机平稳落地, 裘易寒刚好醒来,身上多了条毛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他捏着毯子,小声道, “谢谢。”
“小事。”
下了飞机,两个人便分道扬镳, 因为柏庭如今的热度,肯定得走VIP通道,说不定还有大把粉丝接机。
裘易寒则不同,他早就不混圈, 没什么粉丝量, 平时墨镜一戴, 根本没人认得他。
柏庭转身想要找人, 却发现人早就隐匿在人群中,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不见。
他皱着眉, 为什么裘易寒会退圈呢?明明那么好的前程, 难道是因为他那个对象?
艺人结婚淡圈是常有的事,很难想象裘易寒也是这样的人。
柏庭对某某人没有一丝好感,小狼崽天生适合舞台, 怎么能因为结婚就把人雪藏了?
太霸道。
经纪人给他发了车牌, 柏庭在停车场找到车,一上车就被人劈头盖脸地骂。
“怎么回事?我不是和你说好了吗?和江天炒cp, 本来这个节目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你倒好,你干了什么?”长发盘起的女人,上半身黑T恤, 下半身休闲裤,鼻梁架着墨镜,脸色十分难看,“你脑子不好,我已经三令五申重复多少遍了?这都搞不明白?”
柏庭淡淡一句,“我可以退圈。”
女人瞬间哑了火,憋着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柏庭舟!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啊?什么都不会,双商出走,除了一张脸能看,你还能干什么?”
女人咬牙切齿,“退圈?”
“好啊,你退!你以为轻飘飘一句退圈就打发了?你就只知道气我!”女人手指戳柏庭的脑门,“违约金你付得起吗?谁给你付?裘易寒那个糊咖?”
柏庭皱眉,躲开女人的手指,听到她说裘易寒,眸子瞬间一凛,压迫感十足。
袁姐竟是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也不敢把人真的激怒了,那种没智商没情商的要是真发起怒来可是不管不顾的,她软了语气,“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趁现在还年轻多赚点,多积累一批粉丝,这个圈子更新换代那么快,过两年谁还记得你?”
“那个裘易寒你别看他入圈早,是前辈,但没什么用啊,你看现在谁认识他?”袁姐苦口婆心,心思一动,劝道,“这样吧,明天晚上华庭有个酒会,去的艺人多,老板也多,你好好表现。”
柏庭舟是华庭高层点名要签的,资源也是力捧的,刚好她手里还有几个艺人,连着着也能喝口汤,所以,柏庭舟现在可是摇钱树,只要他能有那个心多讨好一下他背后的人。
这么个好拿捏的软柿子,不多捏几下,榨出汁来,她怎么舍得放人走呢。
见柏庭不说话,袁姐眯了眯眼,“听见了没?到时候我派车接你先做个造型,然后再去,你也对自己的前途多上点心。”
柏庭垂眸,勾了勾嘴角,“明白了,袁姐。”
她那些小心思,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过,酒会嘛,确实有点好处,他还差一比启动资金呢,不知道哪位幸运儿能被他敲一笔呢?
——
裘易寒一到地方先是去看了院长。
裘院长在柏庭死后一年也去世了,分明那时候院长病得比柏庭还重却走在人后面。
带了院长最爱吃的酱肘子,后面两年几乎没怎么吃过,只在去世前一天尝了一口味道。
照片里的老人很慈祥,永远带着笑容,裘易寒给人敬了一杯酒。
“我去看了孩子们,都过的还算不错,馒头今年上大学了,京市很不错的学校,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非选了计算机,这下子不得成秃孩子了?鸡腿妹妹学舞蹈了,现在是舞蹈演员……还有几个不省心的,合伙做生意呢,现在是大老板了,比我还有钱……”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一顿,勾了勾嘴角,“我呢……还不错。”
“刚旅游完回来,还上了个综艺。还记得我带给你看的那个大高个儿吗?是不是超级好看超级温柔?”
“我遇到了一个和他很像的小孩,要不是知道他没有妻子,我都怀疑那是他儿子了。人嘛……也很温柔……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饮尽最后一口酒,裘易寒站起身,“今年没什么特别,明年再来看你。”
他慢慢悠悠走出墓地,想到等会儿要见的人,步子有些轻快。
他从不在柏庭的忌日去看他。那段时间他那里热闹得很,都是柏庭的亲朋好友,或者商业伙伴,他的身份则太过尴尬。
所以宁愿像这样,每次回家或者离开的时候去见上一面。
然而刚才还絮絮叨叨的人,这下见了柏庭,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那些语言,字句争先恐后往外涌,然后便哽住了。
他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席地而坐,每天都会有人定时清理,柏庭的墓很干净。
“咔嚓——”
裘易寒打开易拉罐,对着照片里的人举杯,接着笑了笑,“我最爱喝的可乐,分你一口。”
气儿太足了,以至于甜的饮料哽在喉咙里,有些发苦。
喝了一口可乐,他总算从新捡起了话头。
“这是我第三次去乔戈里峰,这一次的向导是个话不多的小伙子,我们前期的准备很充足,但我依旧没有登顶,我只到二号营地便下来了,腿疼,体能不行了。”
裘易寒捂脸,“真的有点丢人啊……不过你猜我遇到谁了?朱利安Gary Julien,你还记得他吗?”
“我们在一号营地相遇的,他还在做向导,他好健壮,感觉没什么变化。我和他打招呼,仅仅是提了Ting他就立刻反应过来,问我是不是你的儿子,哈哈哈,好好笑。”
“当然,柏先生,我不是说你老的意思,但我们确实相差还蛮大的……”
可乐已经见底,裘易寒打了个嗝,“好了,不说那些题外话,他给了我一张储存卡,里面好多你的照片,是你当年登山时候的。”
“他对你印象太深刻了,他说你是冰雪王子,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人,上帝的米迦勒。”
“照片我选了几张打印出来,真想不到,年轻时候的柏先生是这样子的,比我想象中还要……怎么说呢……睥睨一切?我猜朱利安应该是对你有意思的,他那时候才十八岁,便见了如此惊艳的人,于是记了很久很久,以至于现在还存着你的照片。”
裘易寒叹了一声,易拉罐磕在大理石上,发出一阵空荡的响声,“柏先生……你真是害人不浅啊……”
登山,是他从前从未接触过的运动,在柏庭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意间看见柏庭和登山队的照片。
照片中的柏庭意气风发,脸上因为寒冷和缺氧微微泛红,眼睛很亮,傲视群雄,他将雪山踩在了脚下。
于是一颗种子便在裘易寒心中生根发芽。可惜他似乎没有对方那种天赋,年纪也不如那人那时年轻,三次都未曾登顶。
考虑到身体因素,他早就决定今年若是没有登顶,便再也不尝试了。
有遗憾,但他已经能释怀遗憾了。
时间会释怀一切。
就像柏庭走了八年,他早已习惯了一样。
“对了。”像是想什么,裘易寒从背包里掏出一叠明信片,背后都写满了字迹,“这是今年去过的地方,我就不一一介绍了,你自己看吧,下半年可能不出去了,接了个综艺。”
“哦对,综艺有个人和你好像。”
“柏先生,他不会真的是你儿子吧?”
明明喝的不是酒,裘易寒却好像有些醉了,他呆呆地伸手触碰那人的面颊,触手冰凉,只有墓碑的温度。
良久,一声呢喃消逝在风中。
“柏先生……我有些想你了……”
柏先生啊,时间并不难熬,难熬的……是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