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掌柜(209)
将谢放递过来的信封给接过去,陶管事躬身道:“知道了,少爷。”
陶管事刚要出去,谢放出声将人唤住,“不急,陶叔,回来的这几日,可去瞧过阿贵了?”
不同于早年便因为饥荒双亲去世,在北城早就没有亲人的福禄、福旺兄弟两人,陶管事家人健在,一家子都住在离谢府不远的承天胡同。
因此,回到北城的当天,安排陶管事安顿护商队后,谢放便顺道给陶管事放了假,好让他回去探望妻儿,无论什么时候回来他这里当值都可以。
原以为,陶管事近一年未曾归家,会多休几日的假期。
未曾想,不过才过了三日,陶管事便回来当值了,是以,谢放方才才会将人唤住,关心地询问了一句。
提起儿子,陶管事眼底有着身为人父的骄傲,同时闪过一抹心虚,“瞧过了,一年不见,那小子壮实了不少,多谢少爷关心。”
瞧出陶管事心底有事,谢放关心地问道:“阿贵现在可是还在父亲手下当差?”
提起这个,陶管事便一脸愧疚,他微低着脑袋,“一个多月前,大少乘车出北城,路上,路上遇了埋伏。老爷担心少爷的安全……将他身边的几个护卫调拨了两个,去了大少的身边。”
阿贵便是其中之一。
一个多月前?
他亦是在一个多月前,给父亲拍的电报,告知父亲,他要回北城之事。
不过一个隆升,几则新闻报道,父亲便这般担心,他会动摇大哥的声威?
故而将阿贵调拨给了大哥,必要时,用阿贵来“威胁”陶叔,等于在他身边埋下一枚活棋。
只是父亲到底低估了陶叔对他的忠诚……
谢放轻笑,“父亲为了大哥,当真是用心良苦。”
陶管事自是不知晓谢载功这一场人事调动里头暗藏的玄机,只当是少爷因为老爷子对大少的“重视”难过。
他出言安慰道:“少爷莫要难过。隆升现在生意蒸蒸日上,若是薛经理繁市之行顺利,咱们成功地在繁市开拓了市场,日后发展未必比不得大……”少差。
陶管事话尚未说完,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二哥。”
谢朝晖是人未到,声音已至:“二哥,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一路小跑的福旺、福禄,两人连声喊着——
“三少,您等等。”
“三少,好歹容我们进去禀报一声呀。”
两人的这几声“三少”自然不全是给谢朝晖听的,也为的是给里头的二爷“报个信”。
“我找我二哥说几句话,要什么禀告?”
谢朝晖一边打发福禄、福旺,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谢放房间的门是开着的,谢朝晖抬脚便迈了进来,“哟,陶叔,您也在啊。”
在谢朝晖进来之前,陶管事便机警地将手中的登记簿以及信笺给收进了衣服袖口,他规规矩矩地同谢朝晖打招呼,“三少。”
转过头,对谢放道:“少爷,那我先下去了。”
谢放点头。
福禄在花厅看茶,陶管事便把福旺给叫出去,让他去跑一趟。
“二哥,你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未等谢放这个房间主人的招呼,谢朝晖熟络地在花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手里头握着一个长盒,神秘地摆在他身前的高脚几上。
谢放瞥了眼长盒,“是抱石老人的画?”
谢朝晖眼睛瞪圆,似是没料到竟然这般轻易地就会被猜中。
方才还神气扬扬的他,此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嘴里头嚷嚷道:“没劲,没劲。二哥你就不会试着猜一猜么?”
谢放端起茶几上的茶盏,缓缓地掀开茶盖,低头喝茶,掩去唇角的笑意。
这外头的长方盒子,还是他在符城时,送给虞老先生的,这幅《行舟图》更是他帮着阿笙一起装的。
他如何不晓得……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第149章 一夕成名
“不是猜中了么?”
谢放一只端着茶,另一只手手里握着杯盖,眼皮微抬,神色平静地反问。
谢朝晖一噎。
是,是猜中了。
可二哥那笃定的语气,哪里像是猜中的,简直是一语中的。
谢朝晖端起他身前的那杯茶盏,没好气地道:“成,成,二哥您聪慧过人,料事如神,行了吧?”
谢放面不改色地收下这句夸奖,“三弟谬赞。”
谢朝晖刚喝进去的那口茶,险些没喷出来。
二哥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这般不谦逊了?
赶忙将口中的茶给咽下去,这才没有发生什么失礼的事情,谢朝晖端着茶杯,疑惑地问道:“二哥你不打开看看么?”
那日在画展展厅,二哥分明在这幅画前站了挺长时间,怎的此刻终于收到画作,二哥瞧着一点也不激动?
谢放浅笑:“三弟总归不可能送我一幅赝品,日后多的时间细看,不急于一时。”
赝品?
他打听过,那位抱石老人似乎是在他的家乡小有名气,可在北城,确实是头一回听说此号画师。
这般名不转经传,哪里有可能会出现仿品。
倒是二哥的反应,实在过于平静了一些。
从前二哥若是收到什么宝贝,可不是这种反应。
许是在因为符城生过的那一次重病的原因,以至于便是连心性都有所改变?
便是连府里的丫鬟、长工都认为二哥此次回来,较从前要沉稳许多。
“不管如何,二哥,借由此画,欢迎你回北城。还有,也为那日当值伙计没眼力劲,把你给拦在了门口此等荒唐之事致歉。”
谢朝晖双手端起茶杯,举了举,大有以茶代酒以表歉意之意。
谢放亦是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多谢三弟。至于那日被拦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三弟不必放在心上。“
谢朝晖同谢放碰了碰杯,一口饮尽杯中的茶,展颜一笑,“好,有二哥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谢放垂眸,缓缓饮茶。
…
谢放将茶杯放下,不经意,对上一双微红的眼。
倘若是从前,谢放定然会关心询问,此刻,他只觉胃里翻涌,却还是不得不出声相问,“怎么了?可是也喜欢上了这幅画,舍不得送我了?”
他的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像是一副完美面具,就连揶揄的语气,都无懈可击,原来人是天生就会做戏的,谢放自嘲地想。
自他回到北城,大部分时候,都置身在戏里。
“二哥,你开我玩笑。既是送了你的,我哪里会舍不得。再者,你知晓的,我在字画上的造诣没有你高,抱石老人的画我瞧着是喜欢,却远欢喜到想要将它买下收藏的地步。
我就是觉得……二哥此番从符城回来,同我生分了许多。”
谢朝晖红着眼眶,低声地道。
谢放眼底闪过一抹冷意,面上却做出惊讶的神色,“三弟为何会这般想?”
谢朝晖摇着头,眼神困惑,一副茫然的模样:“我,我也不知道……许是我多想了……二哥定然是这几日太累,才会都没有时间去我院子里玩,没有时间约我一起喝茶、听戏。”
这哪里是“不知道”,桩桩件件的,不都记得挺清楚呢么?
谢放笑了笑,四两拨千斤地回:“我自小一起长大,情分比府里的其他兄弟姐妹都要亲厚,三弟实在无需多想。”
谢朝晖不是容易被几句场面话给敷衍过去的人。
他眼露错愕。
不,不对啊。
以往他这么说的时候,二哥不是无论都忙,都会应承会约他一块出去玩的么?
尤其是他才送了二哥一件心头之物,以二哥的秉性,应该会问主动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也回赠他一件喜欢的物件才是对么?
怎,怎的只有这几句空话?
那他花出去的500块钱,找谁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