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今天不开车(173)
不久之后,枕衾坠地,床榻摇晃,束住江循长发的木钗不时撞在床棱边,发出清脆响亮的啪啪声。
汗珠从二人身上滚落,江循更是把牙齿咬得格格有声,他的半个脑袋吊在床沿外,脸色煞白,手下的床单被拧得滚皱一片,双脚就搭在玉邈的肩膀上,让他随时有种会摔下床铺的失重感。
大概一刻钟之后,江循就开始怀疑自己举动的正确性和实用性来。
半个时辰的功夫,江循已经是满眼水雾,生理性的泪水止不住往外涌,口中分泌的津液逐渐增多,呛得他连呼吸都有点艰难。
但他难得地没骂人,也没哭着喊着求玉邈停下来。
双修间,二人灵力交换,江循才刻骨地体会到,玉邈在这三年间灵力提升的速度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他断断续续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调控住自己的灵力,小心地和玉邈融合在了一起,把他内里冲撞暴戾的灵力暂时调和、稳定下来。
这个过程耗费了江循太多的精力。
从昨天下午在钟乳石洞里清醒过来,江循简直就是充满人道主义精神的无国界救援人员,帮殷无堂和展枚治疗了伤势,又打退了来犯渔阳的魔修,现在又被摁倒在床上,还不忘救死扶伤。
他总算是累了,累到甚至顾不及身上的酸痛疲累,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顺便,他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被玉邈生生给做晕过去的。
……
这一场交合可谓是旷日持久,就连当事的两人都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玉邈退出来时,亦是丧却了所有气力,撑着残存的意识,把地上的衾被捡起,严严实实地盖在江循身上后,就从后面拥抱着他昏睡了过去。
玉邈许久没有睡过这么久这么沉,当一道灵光在他空白的脑海间乍然闪现时,玉邈猛然受惊,翻身坐起,周身煞气狂作,广乘受到主人气息的引导,铮的一声自鞘内飞出,玉邈伸手,抓住如电般奔袭而来的剑柄时,才发现自己身处放鹤阁之中。
但今天的放鹤阁却与往常的整洁格外不同,脚凳倾翻,床纱歪斜,自己则是一丝不挂,浑身狼藉。
玉邈狠狠一皱眉,想要搜寻自己的记忆,脑袋却是一阵难言的闷痛,他扶着额头,艰难地回想着自己昏睡前的种种细节。
正在此时,他未握广乘的左手,在靠近里侧的床铺上碰到了一团温热。
他转过脸去,看到身边的被子里团团地裹了个人形物体。
在他震愕之时,那个人形物体似乎是听到了外头刀兵顿出的动静,慵懒地动了动,伸出一只布满斑驳青痕的手,紧接着就是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望向玉邈的眼神茫然得很,连焦距都对不准。
但他很快就露出了个笑容,把下巴枕在光裸的手臂上,风情万种地哑着嗓子道:“九哥哥,你真的是要弄死我了。”
第125章 遗忘(一)
自清晨时分带着玉迁返回东山之后, 玉邈就一直在放鹤阁中闭门不出, 玉家八子实在是担心, 便不约而同地齐聚在放鹤阁的梅林里听墙脚。
这八位姿容似雪的无双君子各自侧耳听了半天都不得结果,大哥只得放弃了继续做无用功的打算,抓住玉迁问:“小九回来的路上当真没有什么异常?你确定他身上无伤?”
玉迁摇了摇头, 薄唇紧抿,担忧的目光飘向紧封的放鹤阁门扉。
玉家二哥靠着一棵开得正艳的梅树,提着一把玉壶, 对着壶嘴饮了一口梅花酒, 抬手抹尽唇间酒液,才道:“陇州之行, 小九花了近一旬筹备,好容易才捣毁那个魔窟, 他定是累了。”
四哥和五哥角度一致幅度一致地点了点头,二人是双生子, 自然比旁人要多出许多默契来。
玉家四哥道:“别打扰小九休息。我们只在这里守着便是。”
五哥很快接上了他的话:“等他出来,看他安好。我们也能安心了。”
两人相视颔首。
但玉逄却很是不赞同这样的守株待兔:“自从弟妹出事儿后,他为了修炼, 不眠不休多少时日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休息?万一是他身体承受不住了呢?万一是他受了什么内伤, 隐忍不言,不叫我们知道呢?”
其余七人闻言齐齐变色。
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细校着骨箫音准的宫异,听着这八人的杞人忧天,默默翻了个白眼。
……观清他八成就是累了在房间里睡个觉,你们还敢想得更多一点吗?
玉逄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 更加坐立难安了。心绪烦乱之间,他把枪口调转对准了玉迁:“七哥,你说说,好端端的你怎么就被秦家给抓了?我们哪次去被抓过现行?小九好容易回山一趟,累成那样,还得去渔阳领你回来……”
玉迁顶着一张冷漠脸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被抓现行的。我刚到渔阳,还没来得及动手,渔阳就封了山,把我搜出来了。……我听秦家弟子说,似乎是因为弟妹的尸身丢了,所以才……”
玉家其他七人连同宫异顿时露出了“卧槽你大爷你为什么不早说”的表情。
对此玉迁还有点委屈:“……你们只问小九,从未问过我在渔阳的情况。”
说起此事来,玉迁自己也觉得纳罕得很。
——明明前一天秦家主还是疾言厉色,令他交出弟妹的尸首,可第二日就改了一副面孔,不仅连问都不问就把自己放了回来,就连在玉邈面前也对此事只字不提。
听玉迁把渔阳的情况完完整整讲述一遍后,八个人是彻底坐不住了。
玉家三哥的第一反应便是:“弟妹的尸身丢了?是应宜声干的?”
玉家六哥关心的则是更严重的问题:“小九知道吗?”
玉迁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回来的路上也没敢告诉小九。”
在场几人谁都心知肚明自家九弟对于江循的情谊到了何等深厚的地步,这三年间,他把自己逼得不人不鬼,为的不就是让江循复活吗?
现如今弟妹的尸体不知去向,渔阳那边又打算隐瞒不报,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把这件大事告知玉邈。
……但是由谁去说?
兄弟八人彼此交换了一番目光后,最终齐刷刷地把视线聚焦在了宫异身上。
宫异自从听到“渔阳”二字后就心不在焉地低头玩箫,等八道沉默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噤:“……你们看我干什么?”
玉家二哥默默把酒壶放在了石桌上。
下一秒,通过视线交流成功的八人默契地把宫异合围了起来,抱腿的抱腿,堵嘴的堵嘴,宫异连个声儿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八人联手扛起,麻袋似的送到了放鹤阁门口。
宫异两脚甫一挨地,玉逄就眼疾手快地笃笃笃凿响了门。
果断卖了宫异之后,八人立即作鸟兽状散,齐齐撤到原来的位置,端杯的端杯,赏梅的赏梅,八人或站或坐,各行其事,端的是无双公子,姿容胜雪。
被撇在放鹤阁门口的宫异脸色都变了,捏着骨箫,撒腿就要溜,门便被从里面豁然拉开。
玉邈清冷的声音从后传来:“……何事?”
宫异一个激灵就站住了脚,知道自己避无可避了,只好把怨念的目光投向出卖自己的八人。
这一看不要紧,宫异差点儿当场气吐血。
八个人个个面露无辜之色,一副“履冰你究竟有什么要事非要打扰我们小九”的无奈神情。
……不要脸!
宫异愤愤磨牙,怒而转头,正斟酌着该用什么语气告知玉邈江循尸身丢失一事比较好,可等他不经意瞄了一眼玉邈的身后,从舌根到舌尖就彻底僵硬了。
骨箫从他手里直坠而下,沿着廊阶滚落了数圈,系在尾端的璎珞灰头土脸地蹭了一地雪屑。
江循身着一袭玉家弟子的琉璃白袍,笑眯眯地勾搭着玉邈的肩膀,对宫异打了个招呼:“哟,履冰。”
打完招呼,他伸了个脑袋出来,眼睛弯成一弦上弦月,没正经地冲梅林中的八位公子打招呼:“各位兄长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