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今天不开车(153)
亏得自己这些年小心翼翼的,生怕乐礼有朝一日把自己捆起来S那个M让自己死得很难看,原来又是坊间传闻?
这《兽栖东山》里到底有没有哪个部分是站得住脚的真实情节啊?
想到这里,江循把复原完毕的杯子凑到了自己唇边,刚啜饮一口,就想到了件糟心事。
自己的结局倒是一样,最后都死了。还是被代表正义的伙伴一方的玉九一行人给弄死了。
……靠。
听了这通谈话,江循的兴致被败了个干净,匆匆把一壶茶喝净了,街也懒得再逛,转头就往虎泽涧走去。
新年的街道上一如既往地热闹,忍不住让江循想到昔年之景。
在奔赴西延山找到自己第二片神魂的前急日,他和玉邈、展枚、焉和等人也是在这样一个冬日里结伴出行,恰好赶上庙会,街上人摩肩接踵,一如今日。
不过,今日的他却是茕茕一身。
走出几步开外,江循突然站住了脚步。
他想到了一个早就被他丢弃在记忆角落的人,那个疑似神棍的蛇瞳老者。
就是在那次出行中,江循碰到了他。
而他对自己说,要小心和自己结伴的人,将来自己必会死于他们手中。
他还说,实不忍见公子这般受难。
当时的江循并没把他放在心上,但这句话今日想来,却是含义无限。
“实不忍见公子这般受难”,什么“难”?
难不成是轮回之难?遭杀之难?困于衔蝉奴身份一百多世、兜兜转转亦不得解脱之难?
江循浑身飒飒一寒,马上收敛起多余的心思来,加快步速,很快脱离了喧闹的人群,渐见人烟稀少,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半年来他几乎没有一日安生,来到虎泽涧已经五日有余,魔道、秦家、应宜声居然都没有找上门来,江循自然想在此地多待上些时日,等把伤养好,再去找应宜声谈一谈神魂的事情。
当然,这次他绝对要先把悟仙山给炸了。
沿着山岩攀登上去的一路上,江循没再说话,秦牧有点担心,就想找点儿话题跟江循谈谈:“小循,我总觉得那个释迦法阵怪怪的。”
江循口中哈出朦胧的白气,随口道:“哪里怪啊?”
秦牧噎了片刻,才弱弱低声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
——只是他对江循的身体还算了解,向来江循受任何伤,只要自己愿意便能很快痊愈,没有一次是像释迦法阵一样,被反伤了却硬是耽搁了这么久才好转起来。
应宜声的法力虽说源自于衔蝉奴的神魂,但是……以前小循自己割破手腕替他人疗伤时,不也是很快就痊愈了吗?
那个法阵……真的安全吗?
犹犹豫豫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后,秦牧正怕自己多嘴会惹得江循生气,就感觉江循的左手甚是亲昵地拂过了自己所在右手的指尖,像是在安抚不安的小宠物。
江循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道:“玉九说安全,就一定安全。”
秦牧失笑:“好好,安全。”
不知不觉间,江循又来到了那片小树林,没想到刚走出两步开外,他就察觉到了一股灵力的异常流动。
几乎是在不祥预感滋生的瞬间,阴阳的伞柄就握在了江循的掌心间,砰地一声在他身前绽开,化为翼盾。
但是,当江循看到那流光溢彩青光熠熠的伞骨时,便收敛起了一切的戒心。
他把伞举回头顶,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个长身玉立的颀长身影。
江循发自内心地一笑,打着伞快步朝那个身影走去。轻捷的脚步声震动了林梢,从树枝上弹落的残雪打在阴阳伞面上,发出悦耳洁净的刷刷簌簌的声响。
可是,在走到离玉邈仅十步之遥的地方时,江循站住了脚步。
……他无法再往前前进分毫了。
七道熟悉的光流丝线激射而来,交错着钉穿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把他拉扯着拽向清朗的雪空之中,定格在半空中。
噗嗤,噗嗤,噗嗤。
光流丝线滋生出无数细小的枝丫,蔓延入江循的经脉当中,江循只忍耐了片刻,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几日前,在悟仙山中,仅仅是一缕灵力被钉死,江循便遭了灭顶之痛。
现如今,他全身的灵力在一瞬间被锁了个死紧。
但他的惨叫却并不是仅仅是因为穿透肺腑的剧痛。
一股奇异的剥离感从他的右手传来,自己的右手像是变成了一只手套,有人想要把里面填塞的东西硬生生抽出来,只留给他一具空荡荡的肉囊。
释迦法阵……
这雪地下埋着一个释迦法阵……
而释迦法阵的开端,就是要……要把秦牧从他身体中分离出去……
第112章 七日(七)
刚才还在安慰他的秦牧不受控制被朝外拉扯而去, 江循下了死力想要留住秦牧, 可他体内如海洋般澎湃的灵力已经消失殆尽, 只余一缕水上浮萍,飘飘荡荡,气若游丝。
他用仅能操纵的这缕可怜的灵力, 纠缠牵绊住了秦牧的魂魄。
江循竭力睁大了双眼,看向玉邈,想确认他是假的, 是应宜声伪装的, 是魔道之人伪装的……
但是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玉邈的声音:“……放开。”
江循怔愣了许久。
……真的……是玉邈啊?……
他还没有死心,即使在悟仙山体验过的声道堵塞感再度袭来, 让他每说一个字都如吞吐刀片,他的眼里还是闪出了喜悦的光芒, 一字字力保自己说得清晰明白:“你找到让阿牧活下来的方法了,对吗?”
玉邈没有回答。
……但玉邈同时也做出了回答。
江循眼里的希望就像是被一潭黑水吞没了进去, 所有的希冀终于变成一丸黑水银,死黑无澜。
只在一个小小的停顿过后,他就疯狂地挣扎起来, 在他挣扎间, 大片大片的灵力倒刺楔入他的血管,刮破他的肺腑,他也不肯停下,用泛着血的声音竭力嘶喊:“玉邈!玉观清!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循哥!”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声让江循安静了下来。
他悬在空中,俯首看向从不远处的林木后闪出的秦秋, 她用那样绝望悲伤的目光盯着自己,口中发出低低的喃语:“……循哥,放手好不好?”
江循浑身僵硬,他想说什么,他想提醒秦秋,秦牧是你哥哥,还魂阵只能保他三日寿命。三日之后,天上人间,生前死后,奈何桥畔,茫茫天涯,从此再无相见的可能。
但是话到嘴边,江循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还会不清楚,秦牧是疼她爱她的兄长吗?
她太清楚了。
而她出现在这里,就是接受了,认命了,不打算再做任何反抗了。
……
……我不放手,我不认命!
红枫林里的事情,红枫林里的无能为力,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但是,秦牧在远离他,一点一点地远离他,而且不是因为阵法本身,而是秦牧自己在用他仅剩的灵力,切割着江循与他之间仅有的那一脉联系。
江循颤抖着,口中呼出的白气都是颤抖的。
他不能想象今后没有人在夜里同他说话,他不能想象那个一直啰嗦着唠叨着心灵鸡汤的人就这么消失掉,他不能想象三日之后的秦牧在他眼前化为飞灰的场景。
他想都不要想!
……可是,身不由己。
一线牵绊着两人的脉络,“啵”的一声从中断裂,江循的心脏像是硬生生被掰下了一个角,短暂的麻木过后,剧烈到让人难以承受的痛在他的胸腔里炸裂开来。
他耳畔飘过了最后一句话。
来自秦牧的最后一句话。
“小循……我走了,不要怕。”
江循猛然捏紧了右手,那里却空得像是他此刻的心,被一阵大风呼啦啦刮过去,带走了内脏,骨骼,血肉,只剩下一具蝉蜕一样的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