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湛(73)
许医生用气音讲话:“他昨晚没睡好,吃完那个药就容易犯困,他的看诊记录给你。”说着,医生把详细的单子交到荣湛手里,“没什么大事儿,如果持续出现头晕手麻的情况,你再带他来,片子什么的我都给你装好了,我知道你都能看懂。”
荣湛礼貌地接过:“谢谢许医生。”
“客气,”许医生扬了扬下巴,“你抱他出去吧,需要我帮忙吗?”
“呃..”荣湛回身瞅一眼钟商,还是没动静,他只好把手里的东西包括衣物交给许医生,“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博士,我送你。”许医生立马脱掉白大褂,热心地帮忙拿东西,然后站在门口等。
荣湛仍旧抱有一丝希望,他微微俯身,一只手落在钟商头部上方,用特别轻的声音说:“钟先生。”
他倒无所谓,乐于助人而已,就怕钟商醒了炸毛,劈头盖脸质问:谁让你碰老子的?谁让你碰的?
然而钟先生毫无反应,眼皮都没动一下。
荣湛放弃了,那只手直接从钟商的后颈穿过,揽住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拢住双腿,就这样轻轻松松把人抱起来。
整个过程很顺利,他做事不慌不忙有条理,就连抱人也一样。
钟商顺势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全身上下只有藏在鞋子里的脚趾头在蜷缩,别的部位动都不敢动。
医生帮忙开门,荣湛抱着人往出走。
长廊里空旷无人,只有他们的身影。
许医生一边走一边跟荣湛聊起医院的事,声音压得特别低。
荣湛会回应,聊得内容专业又轻松。
本来挺奇怪的画面,随着他们的步伐和语气,时不时的低笑,竟然变得温馨又自然。
到了地下停车场,许医生好人做到底,将手里的物品和处方药之类的东西全部堆在后座,接着打开副驾驶的门。
荣湛先把钟商的腿放进去,然后固定住脑袋,扣好安全带。
搞定一切,荣湛和许医生道别。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室,一抹夕阳的光辉洒进车厢,照亮了钟商的面容,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影子。
荣湛转头看一眼,轻声打破沉寂:“钟先生,几岁了还要人抱,传出去总攻地位不保。”
钟商倏地睁眼,脑袋一骨碌扭过来。
荣湛握住方向盘,边笑边摇头:“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怎么这么喜欢捉弄人。”
跟你学的..
钟商扒拉两下头发,不咸不淡道:“挺爽的,懒得动,一步都不想走。”
荣湛拿起一瓶苏打水递过去,见人喝了两口,再次出声:“去哪里?”
钟商答非所问:“我沉吗?”
荣湛说:“还好。”
“去产业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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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钟氏产业园,集团总部有一处独立天台,经过设计和装修变成餐厅,专门用来招待客人。
钟商提早离桌,喝了点酒有些醺醺然,他找个僻静的地方吹风,站在高处,眺望灯火通明的市区。
他不打算回去继续应酬,脱了外套扯掉领带,衣服领子敞得很开,头发也被风吹得乱乱的,他觉得很舒服,奖励自己一颗烟。
小雅秘书送来一杯柠檬水,顺便告诉他:“商总,祁总来了。”
“他来干嘛,”钟商兴致缺缺,“你就说我忙。”
小雅压低声音:“他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分享,这是原话。”
分享?
钟商听出言外之意,眼眸微眯,思考着说:“带上来吧。”
不出片刻,祁弈阳就一瘸一拐的被人扶上天台。
钟商只是冷冷地看着。
祁弈阳找个舒服的位置站稳,语气一贯的带有自嘲:“商总,想见你越来越难了。”
“你最好有正事。”钟商靠在护栏上,姿势轻慢随意,显得有点居高临下。
祁弈阳掏出烟,也抽了一根:“我认识你这么久,都不知道你会唱歌。”
显然,他也看了今早的热搜。
钟商弹了下烟灰:“别浪费时间。”
“他在平地区做医生你知道吗?”祁弈阳还真听话,连铺垫都没有,而且瞬间变脸,仿佛压着很多火似的。
钟商眼神微晃,不动声色地吸着烟。
祁弈阳脸上浮现冷笑:“我之前就很好奇,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做心理咨询师,我在马场撞他,他竟然还会救我,要不是偶然得知他的另一面,我真以为他重新做人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在平地区神出鬼没,传的可神了,不少人出高价想跟他睡一觉。”
钟商慢悠悠捏断烟蒂,撩起眸子看过去:“你踏马说什么。”
“钟商,相信我,他就是个伪君子,”祁弈阳十分笃定,“他真的是医生,据说救过很多人,但那是什么地方,三不管的大杂烩,好人谁去。”
“你也说了是大杂烩。”钟商的脸彻底沉下来,面上无动于衷,心里泛起层层疑惑。
他知道荣湛以博士的身份去平地区看比赛,遇到有实力的选手会介绍给俱乐部,但医生救人只是传闻,难道另有隐情...
祁弈持续输出,憋了很多年的话硬生生挤出来:“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恐怖。”
在很小的时候,祁弈阳就知道钟家和荣家,他想和传闻中的明星宝宝交朋友,因此认识了荣湛。
他印象里的荣湛,坏的冒泡,简直是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他从小就领教过荣湛收拾人的本领,害得他几次不敢出门,堪称童年阴影,大概只有钟商单纯的以为他的哥哥善良又开朗。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这番话用在荣湛身上再合适不过,谁要敢得罪他都没好果子吃,这么多年只有钟商是例外。
钟商在荣湛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达情绪,别的小孩可不行。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们很多人都被他的外表欺骗了。”祁弈阳狠狠地吸一口烟,又用力地呼出,目光迎上钟商的锐眸,“总有一天,他会亲自证明给你看。”
钟商面无表情:“说完了吗?”
“暂时,不用你开口,我自己走。”祁弈阳对钟商冷淡的反应有些失望,他苦笑一声,杵着手杖转身离去。
突然的安静,仿佛瞬移于另一个时空。
钟商的两手撑在护栏,看向远方闪烁的塔尖,那是新港中心标志性建筑,荣湛就在那里。
案发当晚的记忆再次袭来,他叫他‘小商’,熟悉又久远的称呼。
“小商,哥哥不能保证每时每刻在你身边,但只要你遇到危险,我一定会出现。”
男人的承诺刻在钟商的脑海里,他完全相信。
因为他的哥哥从未食言,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
钟商闭眼沉思,再睁眼时,眼底蓄了点荧光。
没别的办法,他只能再去一次平地区。
第44章
荣湛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
类似梦魇的感觉, 他处在半睡半醒间,一道特别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萦绕,像和朋友聊天那样说话:“亲爱的, 你的任务是做好一个‘标签’, 爱情不属于你。”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语气里带着笑意和轻佻,并不是他惯用的语气, 就像很多人会梦见另一个奇奇怪怪的自己。
这么久以来,很少有事情能影响到荣湛的情绪,而这个梦似乎往他身体里注射了疫苗, 为了抵抗情感的滋生。
荣湛站在镜子前与自己对视,忽然有一股强烈的漠然情绪在心底翻腾,有一瞬间,使他变得极其无情。
他想起钟商的话, 轰轰烈烈的爱情他确实给不了, 给不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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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数日,荣湛一直忙着编撰论文和研究案例,有时会去警局协助警方破案,总之把自己忙的日夜不分。
到了月底这天,荣湛受邀到警局为非常规案件调查科的警员进行心理评估。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 刘逊因为被两个上级夹在中间而陷入焦虑, 同组的女警员因为见过太多暴力案想辞职,严锵探长则是中度躁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