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你的鸟[校园](86)
也许还有其他,但他下意识地将那些问题埋进更隐蔽的深处,只要不去触碰,就好似永远也不会被发现。
“没什么好舍不得的。”谢以把东西都转到一只手上拎着,腾出右手去牵了那只刚从门上落下来的手,“寒假不跟我回来么?”
少年的手骨骼硬朗,牵上去几处小关节还有些硌手,偏偏温度滚烫炽热,连带着谢以冰凉的掌心也迅速升温。
官周听言眉目舒展了一点,不再怅然,任由谢以抓着他的手往山下走,声音很淡:“如果你真心求我,那么也不是不行。”
谢以笑着应声:“好——我真心求你,求求档期珍贵的小朋友,寒假赏个脸跟我回家。”
官周领先他几步,蓦然停住了脚,转过身,少年的眉目里天生带着张扬和恣意:“咽回去。”
“?”
大概是被谢以三言两语的顺哄给取悦到了,肉眼可见官小少爷心情很不错,他睨着谢以,言简意赅:“是男朋友。”
这个称呼虽然很正当,但是一时间没那么容易适应,总觉得叫起来有那么些没大没小。
谢以衡量了一下,不过几秒,毫无心理负担地应了下来:“那么这位男朋友,还不走的话,是打算再留宿一晚么?”
平芜的山风还在簌簌地吹着,漫山松林枝叶交错混响,鸟鸣悠扬。太阳最后的残光穿过无数树冠,剪成道道斑驳的细碎金箔铺在青石台阶上。
数月前这条路官周走得低闷烦躁,数月后他牵着他喜欢的人,并肩在这条路上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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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回市中心,场景逐渐转换成熟悉的的环境,那些暂时抛却的东西又汹汹地充斥了官周的思绪。
手机从昨晚就一直关机,他看着开屏动画,悄悄瞄了一眼驾驶座上的谢以,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心理,默默侧了侧身子,用肩背挡住了屏幕。
打开锁屏后,率先越入眼眶的就是官衡整整56个未接来电。
算着时间,大抵是从他离开饭店的时候开始打,一直断断续续地打到晚上十点。十点以后倒是再没打过了,应该是谢以抽空跟他说了一声。
跟着来电一起的,还有微信七八份长篇小作文,第一份的开篇就是“小周,这件事是爸爸做得不太好,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这些话如果是第一次听,官周大抵会沉默下来,切身地去考虑官衡的难处,然后半夜睡不着觉地望着那张全家福照片为难自己,最后到底还是会主动又被动地接受。
可惜不是。
这些话他听过太多遍了,从初中开始听,到现在连开头的定语都不变一下。
官周大概地扫了一眼,内容从他们家以前美满团圆的时候,说到他丧母,又接着一段他和官衡那些艰难的日子,最后落到谢韵这些年对他的好上。
明明什么要求都没有明确给出来,但官周觉得自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底下是熊熊的火在烤。
他爸就是这样。
什么也不直接说,目的也不直接给,却会把要求融进那些看似低头求软的苦言里,把以爱为名的钝刀递给官周,让他选择是捅亲人还是捅自己。
一个小时前的愉悦,此刻一下子兴味阑珊。
官周把手机眼不见心不烦地塞到背后,顺着座椅往下躺了躺,坐姿歪斜不正。
车前的电子钟转到17:30,轮胎刹停驻在家门口。
官周透过前窗玻璃,看着几米之外的大门,排斥、烦躁各种情绪交织着涌了上来。
他甚至不想下车,就待在这车里,也比出去好。
少年嘴角抿得严丝合缝,不用猜就知道心情糟糕透顶,谢以看了一会儿,说:“如果不想回去,我们可以在外面再缓一天。”
“不用。”
没有必要。
躲不掉的,难道一辈子不回家么。
谢以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伸手掰过他的脸,面向自己:“这桃脯有那么难吃么?”
官周一脸莫名其妙,下意识又咬了咬挂了一大半在嘴边的那根。
……真的有点咸。
陈姨可能放多了盐,连吃几根都有点齁人。虽然咸但是甜味也重,官周咬着几根打发时间,长长一根可以吃十分钟,来的路上这么久也只换了三根。
他想了想,很大方地从袋子里掏出一根新的,贴心地送到谢以嘴边,从嗓子眼里嗯哼了一声,示意他吃。
“我不吃这个。”谢以说。
官周想起这人不喜欢吃甜食,作势要收回手把那根桃脯扔回去,结果还没来得及反应,谢以突然撑着车间隔倾身凑了过来,呼吸落到他唇角,叼过了那根他含着的桃脯。
“你说得对。”谢以当着他的面咽下去,嗓音含笑,“是该适应适应,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61章 他想把他男朋友摁在座椅上亲一口。
官周合理怀疑这个人只是想骚一下。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 有那么一刻想直接凑过去把他男朋友摁在座椅上亲一口。
这个念头才出,手就已经很自觉地反撑在椅面上,借力便要支起身子。
刚刚直起腰, 上身略微前倾,还没来得及越过换挡杆,突然余光瞥见不远处大门从里打开, 宁阿姨提着垃圾袋走出来。
像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 官周凭空涌上一股强烈的心虚, 贼一样迅速回身坐端正, 刻意地别过头面向侧窗。
“怎么了?”谢以目光还落在他身上,没有发现。
宁阿姨在……
官周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他把这话原路吞了回去, 换成了:“想起来老刘单独布置了作业,一个字没动。”
说完,看着宁阿姨回屋以后,打开车门, 长腿一迈下了车,意有所指地咕哝了一句:“我本来打算昨天晚上写的。”
为什么不写不言而喻。
只是这个原因明明很多个, 但偏偏有人不讲道理地选了个最不相干的甩锅给了谢以。
谢以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跟着下了车, 慢悠悠地踩着他踩过的足迹, 懒散开口, 意味不明地给了两个字。
“不信。”
……
官小少爷铁面无私的背影, 僵硬了一下, 紧接着碎发之下露出来的瓷白耳廓, 迅速地晕染开一片红。
“你, 闭嘴。”官周边把钥匙插进门锁里,边扭过头摆着一张冷脸恐吓人。
谢以挑了挑眉,做了个拉链锁嘴的手势,站在了一边。
钥匙拧开,官周却没有立刻推开门,而是扶着把手顿了几秒,先前那些积闷被人这么一闹腾散了大半。
门后是什么他很清楚,总有些事是逃不过的。昨天到现在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也没想过要怎么办,目前仍处于一种不知怎么面对的状态。
让他像几年前一样闹开显然是不可能的,年岁长大了,没以往那么冲动执拗,即便少年意气天生带着锋芒,但这个锋芒已然不是用来伤人的。
成长的第一步就是要知道人这一辈子很长,有一些事情就是专门用来学会释怀的,不喜欢不接受的,不一定要说给别人听。
官周缓缓吸了口气,院子里特有的干净的花草香钻进他的鼻腔。
那是谢韵刚搬进来第一年种的月季,最开始光秃秃的一棵,整株枝干上都没两片叶子。后来越来越欣荣,一年里有半年都是花团锦簇的一片,馥郁的香味能腌进晾在外头的衣服里。
他推开门,淡了表情走进去。
厨房里叮铃哐啷在响,宁阿姨在里面来回踏步,其中夹杂着低闷的咕噜声,像是什么汤炖得沸腾。
除此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客厅没人,餐厅没人,目光所及的楼道也是空空如也。
和设想中等待着他的一堆麻烦完全不一样。
“他们……”人呢???
官周说一半没说,因为这话听起来挺欠打。
不想见人的是他,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现在没人了他又觉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