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者留痕(18)
一句“他叫戴英”说出口,就像是解禁的咒语,让梁倏亭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不管他和戴英的关系会走向何处,至少他可以肯定,他无法与冯雪继续走下去。
“对不起,冯雪,这段时间耽误了你。我希望我们以后可以作为普通朋友相处。”梁倏亭不想拖泥带水。他用了最干脆、最直白的话语,避免让冯雪产生任何误解。
“我对你没有感觉。”
冯雪作何反应,梁倏亭不放在心上。对于已经解决的事他总能飞快地整理干净,为接下来的事腾出精力。
他这就开始想戴英了。
第15章
梁倏亭打来电话时,戴英正在夜市摊上和同事们一起吃宵夜。他用15度的梅子酒喝倒了坐他右手边的公司美术童新月,酒品奇差的Beta女人整个倒在他身上,他把塑料袋撑开,挂在童新月下巴上,让她精准吐进袋子里。
“戴英,你手机响个不停啊!”坐戴英左手边的同事提醒他接电话,他盯着童新月不敢挪开眼,生怕一个没看住她就吐在袋子外面,忙对同事说,“你帮我接一下吧,开个免提。”
同事擦把手,照他说的做。
“喂。”梁倏亭的声音被免提放大,有些失真。“戴英,是我。”低沉磁性的男性声音没头没尾地闯进公司聚会,桌上的讨论声顿时安静了一瞬。同事们投来好奇的眼神,戴英手一抖,童新月的脑袋差点掉进满是污物的袋子中。
戴英说:“现在没空,一会我再打过来。”
“在忙什么?你的声音听不清,还在外面吗?”
“对,在外面,我回家再打给你。”戴英说着,狂对同事做口型,让他帮忙挂断电话。
同事却饶有兴致地撑着脑袋听。拼合而成的聚餐长桌上,在戴英所坐的这一角,大家全都停下了交谈,竖着耳朵听戴英打电话。
“你在哪?我刚吃完饭准备回去,现在有空。时间不早了,我来接你,送你回家。”梁倏亭的语气堪称温柔。
“哇……”有同事发出小声的怪叫。
戴英急了,哐一声把童新月放在桌上不管,拿起电话关闭免提:“不用你送我,这才几点,我打车回去……”
“我们就在二街南口的烧烤店!”戴英还没说完,同事就冲电话大喊,“二街南口二街南口!”
戴英一紧张,把电话挂断了。
“干嘛这么急。是谁?”同事
向戴英八卦。
“是谁……是谁……”醉倒的童新月跟着嘟囔起来。
“朋友。”戴英拿起一支烤串,却没往嘴里送,“高中同学。”
同事用手比了一个“A”:“Alpha?”
戴英不肯回答,抓着一大把烤串给大家分发:“能不能快点吃,都要冷了。”同事满不在意地吃了一口,发现确实冷了,就先放过戴英,招呼老板帮忙加热。
手机响起提示音,戴英低头一看,是梁倏亭发来的消息。首先是一张导航路线的截图,接着是消息,[我离得不远,大概三十分钟后到。是这家店没错吧?]还真是他这家店没错。估计戴英不经意间跟他提到过,毕竟公司常常来这里聚会。
戴英匆匆回了一句“你不用来”,可是要不了三十分钟,梁倏亭的Urus就提早到达。
这是夜市街,路边可以停车。烧烤店门面不大,十几人的长桌店内摆不下,就设在街边。Urus几乎直接停在戴英一行人桌边,梁倏亭从驾驶座走出来,西装笔挺,神情淡漠,先是带着自然流露的高姿态,等他在人堆里找到戴英时,眉眼一松,姿态就平和了。
同事抓住戴英的手臂无声尖叫:Alpha啊,这不就是Alpha吗!
梁倏亭走过来打招呼:“抱歉,我来早了。”
同事说:“不早,不早,我们六点多就来吃的,这些串全都凉透了。看到戴英脚边的酒瓶没有,他早就喝饱了。”
戴英脸色涨红,视线和梁倏亭碰了一下,慌得跟什么似的。他欲言又止,在同事的起哄声中露出些无措的样子。
梁倏亭过来找戴英,并不是想让他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于是他说:“我先去附近逛逛,你们慢吃。”
戴英唰地站起身:“等等,一起走吧……”
“你别想走!”
醉成一滩烂泥的童新月突然发难,熊扑似的抱住戴英的腰,叫嚷道,“送我回家,你说要送我回家的!”
戴英嫌弃地推开她:“你别在我身上蹭,你嘴巴上有呕吐物!”
有的同事比起八卦,更担心童新月就这样烂在街边:“戴英,你先走了新月怎么办,你灌醉的你要负责啊!”
童新月跟着学舌:“你要负责啊!”
戴英一个头两个大,先答应下来:“我送你,我送你。”
梁倏亭适时地说:“我们可以先送你同事回家。”他过来帮忙搀扶童新月,出于礼貌,他只是在童新月背部轻轻扶了一把。
戴英想先离开聚会现场再说,点点头,利索且粗暴地把童新月搀扶起来,架着人往梁倏亭的车上带。夏夜聚餐,戴英穿着膝以上的休闲短裤,小腿假肢大大方方地显露出来。这是梁倏亭第一次如此清晰直观地看见戴英用假肢走路的样子。连接假脚和接受腔的金属管细细的一根,远比健肢细了太多。戴英架着人蹬地行走的每一步,假肢金属构件的轻微颤动都让梁倏亭挂心。
他并非担心戴英走不稳摔倒,而是再次深刻认识到戴英失去一只小腿的事实。从车祸到截肢再到熟练使用假肢,戴英都经历了什么?
“你导航一下,她家不远。”戴英把童新月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让童新月仰躺在他的膝上。他撑开一只塑料袋抵在童新月嘴边,谨防她吐出来。“我不会让她把你的车搞脏。”
梁倏亭设定导航,往童新月家开。“我不介意。”
“不介意?”戴英严肃地说,“要是吐你车上了就让她赔你洗车费。当然了,我不会让她乱吐的。”
“你呢。”梁倏亭并不关心别人,他把话题往戴英身上带,“你也喝了不少,还好吗?”
“我不会吐的。”戴英硬邦邦地说,“我今天没喝醉。”
梁倏亭的本意是想关心戴英喝酒后有没有身体不适,并不担心他吐在车上。但是无所谓,戴英贯彻始终的逞强正是戴英的可爱之处。
梁倏亭一路开进童新月家的停车场,戴英给童新月的父母打了个电话,她父母立刻跑出来接女儿。戴英把童新月扶下车,叮嘱梁倏亭不要出来,免得他还要向童新月的父母解释。
“谢谢你啊,小戴,又麻烦你了。”听童新月父母的口气,戴英送醉酒的童新月回家已是家常便饭。戴英笑着说“不谢”,目送他们一家三人走远。
“今晚谢啦。你走吧,我自己打车回去。”戴英不回车上,他站在外面,隔着车窗和梁倏亭划清界限。
梁倏亭说:“上来,先出小区再说。”
喝了酒的戴英不如平时精明,他说“哦”,被梁倏亭一句话就哄上了车,“那你把我放在小区门口。”
梁倏亭不答话。他把车开出去,确实在小区外的路边停了下来。戴英预备下车,梁倏亭叫住他,问道:“周末这两天你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我们可以一起过。”
戴英愣了愣,用生硬的语气说:“你周末有空,去休息,去看你爸妈,去陪你女友,都比浪费在我身上有意义。”
“我们一起过就没有意义?”
“不然呢?周末我约了朋友,还要休息,我不想被拉到你爸妈面前帮你救火,更不想做电灯泡。”戴英试图打开车门出去,可他打不开,梁倏亭给后座车门上了锁。他有些生气了,“开门,我不用你送,我要自己回去。”
梁倏亭单手扶着方向盘,透过车内后视镜,可以看到戴英脸都急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