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拐跑游戏[无限](155)
池殊的视线不断涣散又聚焦, 冷汗已然沾湿了他额前的发丝,染血的睫毛微微颤抖, 仿佛折断羽翼,不堪重负。
猩红弥漫, 那些巨大的色块仍在不断地向他逼近, 空气中带着血的气味, 黏腻,沉重, 吸进肺叶里, 坠得他几近窒息。
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在他无法看到的地方,沉沉的血色像无数怪物庞大的影子,压在青年的身上, 沉默地觊觎,窥伺。
池殊突然看到了一个电梯。
天花板消失了,那座电梯从很高很高的穹顶之上降下来,藤蔓般的血肉缠绕着圆柱形的玻璃箱体,中央是一个暗红色的台面,正对着他的门敞开着,发出无声的邀请。
他的大脑像被狠狠搅动,疼痛,晕眩,他甚至听见了不真切的呓语,来自周围那些血红的机械。
它们在说话。
他早已经无法分清现实和幻觉。
池殊一手按着隐隐发疼的眼睛,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电梯走去。
他几乎是踉跄地将自己的身体摔了进去,脊背沿着冷硬的玻璃滑下来,指尖穿入发丝,脱力的掌心压着不住颤抖的眼球,仿佛那里埋着不安定的种子,即将破土而出。
血液在睫毛上干结,眼睑干涩而黏腻,带来火燎似的刺疼。
池殊身躯一沉,电梯开始往上走。
他坐在透明的电梯厢中,汗湿的发丝贴着脸侧,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底下愈来愈远的猩红血肉。触手在拉着电梯上升,不知要去往哪里。
池殊将后脑勺磕在玻璃上,仰着脸,阖眸喘息,汗水滑过青年苍白骨感的下颌。
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仅剩的那一瓶水,用屈起的指节艰难地抵开瓶盖,指尖不受控制地哆嗦,打滑了好几次,池殊才终于堪堪将盖子拧开。
喉结滚动,微凉的水流顺下口腔滑入喉管,几滴沿着青年的唇角滑落,喝了几口后,池殊将瓶子放到一边,闭着眼睛缓了半晌,给掌心倒了点水,一点点揉去眼皮上的血。
做完这一切,仿佛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似的,池殊将身体完全靠在冷硬的内壁上,闭着眼喘匀气息,一道血渍安静地凝结在眼尾。
电梯停了。
他抓着扶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视野模糊扭曲,池殊撑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往前挪动,指尖在墙面上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血渍。
周遭静得可怕,只余下他微弱的呼吸声,池殊的视线穿过额前汗湿的发丝,一寸寸地往上移去。
在他的前方,悬浮着一道庞大的、猩红的影子。
它的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皱褶,它们收缩、蠕动,就像虫洞呼吸的内壁,血肉构筑的宇宙。
那是一个大脑,只剩下了半边,中间的脑梁被截断。在它的下方,长满了一条条暗红色的触须,漂浮着,像一只巨大的水母。
系统不真切的提示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行政楼当前探索度:65%。】
【请玩家再接再厉,找到完整的主脑。】
那一瞬间,池殊浑身发冷。
他仰头看着那半颗悬浮的脑子,即使它没有眼睛,但他能感到它在“注视”着他,从暗红的褶皱内探出无数冰冷的、恶意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扫射着。
几根触须朝他涌来。
它们的速度称得上缓慢,就像水母的触手在深海里飘荡,但池殊却无法动弹,只能仍由那些东西来到他的面前,轻缓地、柔和地缠绕上他的皮肤。
一切反抗在它们的面前都显得那样可笑而无力。
湿冷滑腻的触感无孔不入地侵入池殊的身体,他仿佛被某种软体动物给包裹,窒息感令他的眼前阵阵发黑。
隐隐地,池殊听见了嘈杂而怪异的机械音。
“异类……”
“收容……”
“加入我们……”
“……”
……
那些声音越来越响,像千万根针一般在他的脑中搅动,青年踉跄了一下,双腿发软跪在地上,手指撑地,绷紧的脊线微微颤抖。
在池殊没有看见的身份面板上,他的san值正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急剧下降,数字一路掉到了20,陡然变成鲜红,还在一格一格地继续往下。
温热的液体在他的脸上流淌。
池殊伸手摸了摸,眩晕的视野中,白皙的掌心染成一片刺目的殷红,血液从他的鼻子和耳朵里流了出来,滑腻,滚烫,顺着他发抖的手指一滴滴落到地板上。
他的痛觉几乎被麻痹,感到五官都在流血,缠住他身体的触须几近嵌入皮肉,与他融为一体。
它们在试图同化他。
青年的头顶,那道庞大的影子已经将他完全笼罩。
主脑在高空中悬浮,它的褶皱一张一合,犹如怪物的口器,发出断断续续的、含混的声音。
“人类……你很特别……”
“你是唯一找到这里……欢迎……”
“你的加入……共建……”
“为了秩序……迎接祂……”
“祂会喜欢……”
“……”
主脑俯视着底下的人类。
他微小,柔弱,比蝼蚁还要不堪一击,那样脆弱又可笑的生命,它曾杀死过无数个,现在他们都在它的集群意识之中,变成一颗忠诚的、不会背叛的细胞,平等、勤劳地工作,只摄入维以生存的最低养料,为秩序的降临而努力。
可这个人类不一样。
他在用自己的意志生生抵抗着它的同化进程。
怎么有人会有这样强的反抗的意识?
它无法理解。
池殊的意识在逐渐变得模糊,无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盘旋,回荡,那足矣将一个正常人给生生逼疯。
“不要抗拒……”
血肉缓缓地蠕动,说着。
他艰难地喘着气,呼吸间弥漫的尽是血的气味,腥冷的味道溢满他的鼻腔,池殊强撑开眼皮,红色的主脑悬浮在半空,正静静地、缄默地凝视着他。
他已然被逼至绝境。
唯一的手段,只剩下他的天赋了。
过低的san值令池殊的眼前被大片怪诞的重影充斥,他垂着眼,无声攥紧了鲜红的指尖,打算使用天赋。
可就在这时,一股阴冷而熟悉的感觉席卷了他。
有什么东西自背后绕上池殊的脖颈,几乎是按压似的抚摸过他脆弱的命脉、凸起的喉结,而那触碰并非来自主脑,而是某种更可怖的、危险的事物。
潜藏在黑暗之中,无处不在,压抑,冷漠,血红的光晕颤抖着,被压得低下头去,疯狂而冰冷的气息彻底席卷了这座空间。
霎时间,青年身上触须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疯狂地往回缩去,主脑开始蠕动起来,不安地飘荡着鲜红的触角,缓缓后退。
池殊身体一软,险些栽到地上,汗珠沿着他发尾翘起的弧度凝结,喉结滚动的时候,脖颈被扼住的感觉愈加明显,
“又见面了。”
一道喑哑而低沉的声音自他的背后传来。
“你似乎比上次还要狼狈。”
下一秒,那张苍白的面容便出现在了池殊的视野里,青年仰着头,微微眯起眼,视线一点点聚焦,终于堪堪看清对方的模样。
是[正序]。
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犹如无机质的冰冷机械,又像是强大的狩猎者从头到尾打量着自己的猎物。注意到池殊耳垂上那点猩红如血的耳钉,他不禁眯了眯眼。
“在这个地方,不会有谁来打扰我们。包括他。”
池殊知道,对方指的是招厄。
不知是不是这人出现的原因,大脑的眩晕感在减退,血色缓慢褪去,池殊缓了口气,哑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是正序第二次出现。
抛开那带着审视的冰冷视线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对方第一次出现时给了池殊上一轮循环的记忆,这一次又强行打断了主脑的同化。他似乎在“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