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161)
离长生:“你——!”
离长生嘴皮子一向利索,很少会像现在这样被堵得哑口无言。
封讳冷笑了声,面无表情道:“你这种人,同你讲再多道理也是说不通的。”
说罢,他抬手招来一团黑雾。
裴乌斜似乎觉得不妥,刚要上前,想了想又顿住了。
崇君强势有主见,一旦决定的事从不会被人轻易改变,说再多道理好话他根本不往心里去,还会觉得你是孩子什么都不懂。
或许只有强硬些的手段才能阻止。
离长生眼眸一沉,没想到此番想合伙前来诛杀度景河,到了最后封讳和裴乌斜却联手一起对付他。
这往哪儿说理去?
离长生立刻就要撤身离开,但封讳动作更快,那黑雾飞快凝出个牢笼,将离长生困在其中。
离长生:“……”
离长生心口狂跳,大病初愈的身体没有灵力温养,根本经不住情绪的剧烈起伏,他扶着雾气凝成的栏杆,艰难喘着:“封明忌,你……”
封讳还是头一回看到离长生气到浑身发抖的模样,他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缓慢走到雾气凝成的“鸟笼”里:“崇君还是好好休养吧。”
离长生冷声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封讳笑了,握住离长生冰凉的手往脖子上的伤疤处一抚,“你还想再杀我第二次吗?”
离长生的手倏地一颤。
就在他错神的刹那,封讳的手轻轻在离长生眉心一点,离长生一声都没吭,整个人瞬间瘫软下去,被封讳轻飘飘接在怀中。
裴乌斜:“……”
他就不怕崇君动怒?
封讳毫无畏惧,单手将离长生单薄的身躯抱着,让他伏在自己宽阔的肩上,身形陡然从地底飞出。
外面天已亮了。
朝阳倾泻在封讳身上,将他冷峻的面容烧出蛛纹似的橙红裂痕,他空着的一只手将山鬼和崔嵬招来,面无表情地掐诀。
“去。”
山鬼崔嵬瞬间一分为二,化为四把满是灵力的灵剑悍然在四方直直刺入地底数百丈。
随后一层半透明的琉璃罩缓慢凝成,一寸寸将此地方圆十里围成个巨大的结界,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去。
紧跟而来的周九妄和章阙见到如此大的手笔,全都惊住了。
章阙讷讷道:“这地下,果真有景河仙……”
封讳冷冷瞥他。
章阙肃然改口:“果然有姓度的那厮!殿主威武,这五层结界下去,他插翅难逃!”
周九妄吃了一惊。
这就是在封殿主那的生存之道吗,好狗腿啊。
他学一学。
幽都太过森寒,离长生不太适合住太久,封讳犹豫片刻,朝着南沅城而去。
南沅城中有离长生之前住的府邸。
只是刚御风而行,封讳像是记起了什么,蹙眉看向脚下。
一层层结界将地底灵根和度景河困在其中,在封讳来之前地面上已被裴乌斜击碎成一片废墟,看不出此地之前是何处。
四周一片荒原,封讳皱着眉看着地面的废墟,久久没动。
能被度上衡用到的封印之地必定非同凡响,可南沅对高高在上的崇君来说,一非出生地、二非修炼洞府,算得上哪门子有意义?
看封殿主都要被朝阳烧得衣袍起火了,章阙试探着问:“殿主,您在瞧什么?”
封讳轻扬下巴,问:“那片废墟是什么地方?”
章阙疑惑地看向阵眼。
周九妄追了度景河的残魂许久,见状忙打手语。
封讳蹙眉:“他说什么?”
章阙又看了一遍:“他说,这地是荒废好久的破庙,神像都被打碎了,不过看牌匾……”
封讳像是预知到了什么,心口重重一跳。
章阙道:“……应该是一处龙神庙。”
第86章 狠狠抽了他一顿
离府许久无人住了。
因为上次鱼青简在这儿大发神威,导致连鬼都不敢靠近。
封讳催动灵力将满室尘埃拂去,布置焕然一新后才将昏昏沉沉的离长生放在榻上。
他并未让人睡得太沉,省得再做噩梦伤神,不到片刻离长生就醒了过来。
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
离长生撑着额头坐在那,艰难缓过识海被搅乱的眩晕后,抬头冷冷看过来。
离长生很少会像别人露出冰冷的一面,封讳不为所动,坐在那慢条斯理地沏茶,一旁的灼热阳光中还放着那把小绿伞。
离长生问:“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封讳起身走去,将沏好的茶端着放在他面前,漫不经心道,“尝尝看,你最喜欢喝的……”
话还未说完,离长生眼睛眨也不眨地伸手一拂。
茶盏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哐地砸到地上,水泼在一旁的伞上。
封讳垂眼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要是放在之前,封讳哪怕面上不显,心中仍然会对离长生动怒而产生一丝唯恐失去他的恐慌。
可现在他似乎有恃无恐,被这样连番甩脸色也没什么情绪波动,甚至还短促笑了,淡淡地问:“我是你的仇人吗,你要这样待我。”
离长生浑身一僵。
虽然记忆没有完全恢复,但每每见到度景河心中仍有一股压抑已久的怨气,他无法释怀,无意识迁怒旁人。
离长生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终于勉强恢复了些许理智:“抱歉,我并非有意。”
只是度景河这种和他生死一体的情况太过罕见,他想不出要怎么在不毁灵根的情况下也能杀了度景河的两全法子。
封讳再次抬手招来一盏茶。
离长生这次没拒绝,伸手刚要接过,就见封讳慢条斯理喝了半盏,随后在离长生愣怔的注视下直接居高临下覆唇而来。
离长生:“?”
离长生眉头一皱,不想在这个时候同他胡闹,下意识想要往后躲开。
封讳像是死咬猎物的蛇,追逐着将人顺势按了下去。
唇齿间全是茶香,离长生喉口被扫了几下险些被呛到,奋力地推着他的肩膀,含糊道:“封、封讳!”
封讳终于将蛇信抽出,额头和他相抵,压着声音道:“三百年了你仍然没变,为了苍生想也不想就将我丢下。”
离长生喘息着盯着头顶的床幔,半晌才终于开口:“灵根缺失,我并不会真正死去。”
“嗯。”封讳轻轻亲着他的唇角,漫不经心道,“原来是我给你的底气。”
离长生偏开头躲开他的吻,总感觉封讳的态度和之前不太一样,蹙眉道:“度景河知道我会想方设法杀他,定然不会坐以待毙,之前三界各处出现的厄灵皆是他的手笔,若他破罐子破摔,那整个三界厄灵都会卷土重……唔,封讳!”
封讳掐着他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冷淡道:“天下苍生,与你何干?”
离长生一愣。
裴乌斜没说出来的那句话,被封讳毫不留情点出,他完全不畏惧离长生动怒,无视离长生的愣怔和愕然,甚至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天道赐予你灵根让他衡德渡厄,三百年前你灵根舍了、厄也渡了,如今厄灵卷土重来为何就不能是其他人牺牲,非得是你?”
离长生怔然和封讳对视半晌,忽然道:“你哪来的胆子?”
封讳眼眸一眯。
“之前你不会这般对我说话。”离长生淡淡道,“我毁灵根的底气是你,你现在胆大包天的底气又从何来?”
就算失忆后再次重逢,封讳满身杀意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但却从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忤逆。
封讳眉梢轻挑:“你还当我是当年那个温顺听话的孩子?”
离长生不为所动:“我喜欢你听话。”
封讳笑了,是被气的。
离长生到底哪来的自信,坚信所有人都能如他所愿般听话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