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糊糊的话唠小狗也会惹人烦吗(91)
随着一声枪响,摔倒在一旁的叶秋声在嘈杂中抬起头,一切都像是慢动作镜头那般,他看见阿明倒了下来,看见秦渭的身影摇晃着消失在了悬崖的边缘。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灯塔悬崖的高度,下方的海水深度,秦渭的伤,还有他手上的扎带。
但也可能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他听见梁景和施宁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梁景不顾一切地向他冲了过来,大概是想拉住他。
但他们谁都拉不住他。
梁景眼睁睁看着叶秋声冲向悬崖,半点都没犹豫地跟着秦渭跳了下去。
凌晨五点,拂晓天光乍破。
他像一团灼灼燃烧的烈日坠向深海。
梁景趴在悬崖边,呆呆望着那道身影消失,从脑袋到胸腔都在剧烈震动着。
他仿佛第一天了解叶秋声这个人一样,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了他这个人。
叶秋声不会放弃梁景的生命,他会救他,换做其他人他也会救。
梁景对他来说,和这世上任何人都没有区别,或许仅仅多了一份恩情。
但这世上能让他愿意交付真心,生死相随的,却只有那一个。
那人不是梁景。以后也永远都不会是了。
直到这一刻,梁景才恍然明白自己错失了什么。也许很久之前他曾有过那么一个机会抓住他,将那份竹马情谊演变成其他的关系。
可是他仗着对方的纵容,在无数种应对方法里选择了最烂的一种,亲手将他推离自己的身边。
从这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拥有叶秋声了。
……
从高处砸进海里的一瞬间,身体传来了一阵剧痛。
叶秋声在塞班的时候学过游泳,杨钧和齐愿还带他跳进过一个蓝洞里面游泳。
他经常能看见那些外国人欢呼着脱了衣服,从海边的小悬崖上扑通扑通跳下去,但那些都没有这个这么高,也没有现在这么疼。
不过他很快就感觉不到疼了。
他努力睁大眼睛搜寻着,然后朝着一个下坠的身影拼命游过去。
秦渭意识不太清醒了,叶秋声抱住他的腰,咬着牙往上游,在心里一遍遍呼唤着秦渭的名字,让他再坚持一下。
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他做了所有努力,距离水面明明就差一点了——叶秋声脱力了。
他渐渐抱不住秦渭的身体,无力地看着他从自己手中滑下去,一道热泪融化在了海水里。
秦渭在梦里隐约听见了谁人的哭声。
那人哭得好伤心,惹得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他想抱抱他,问问他发生了,让他不要再哭了,手指动了动。
最终,意识陷入一片昏暗。
……
发动机的轰鸣驰骋在海面上。
船上,有人高呼道:“找到了!人在这里!”
“快!快点!救护车!!”
第62章 超忆症的奇妙之处
整个抢救过程中,秦渭清醒过几次,他尝试抓住身边的人,发出一些不成字句的音节。
别人不知道他想问什么,连夜赶回来的秦嵘是知道的。
“他没事,哥哥没事。”秦嵘哽咽着对他说。
秦渭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短短一个晚上,又是经历了一场爆炸,又是被敲破了脑袋,最后还刺激地跳了次海,秦渭这次躺icu的时间比上次还久点。
意识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是转动眼珠,在周围搜索那个他熟悉的身影。
找了半天,也没见到想见到的人。
周围人不少,有自己亲弟弟,有秘书,有听说消息来慰问的公司董事,就是最该来的那个人没来。
秦渭当时满脑子都是上回自己躺icu那会发生的事,说什么都躺不住,挣扎着起来,颤巍巍对身边的人说:“叶秋声……在哪?他没来看我?”
停顿一秒,秦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怎么了?受伤了?很严重?”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说。
倒不是不认识叶秋声是谁。
就算是之前不知道叶秋声的人,这两天听这名字都快听得耳朵起茧子了,秦渭麻药劲没过的时候,就在那一直喊人家的名字,一会让人家别走,一会又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地骂人家是混蛋。
满楼的人全都津津有味地听了一耳朵秦渭和他口中的叶某人的旷世绝爱,在知道叶某人也是个男人之后,此八卦就跟火星子似地在住院区燎了个遍。
秦嵘对此唯一的想法就是:“以后我有需要全麻的时候,绝对要让人把我嘴堵上。”
不然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最后还是秦嵘上前,让秦渭做个心理准备。
“哥哥他伤不重,但是……他情况比较复杂,你也知道,他一直身体不好,心理和精神状况也很差,他现在……光说说不清,不然,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秦嵘欲言又止,决定让秦渭自己去看。
秦渭想,人活着没事就好,还有什么能比世界上没有叶秋声了更严重的呢?
他抱着这种乐观的心态,从病床上下来,按照周围的人指引去找叶秋声。
去之前他想了很多话,想问他为什么不来看他。
别是又蹦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又打算趁着他的不能动一个人偷偷跑走,让他好几年找不着。
他去叶秋声病房的时候是下午。
到的时候,听见人说,他今天就结束了所有的检查,稍晚些时候,要办理出院了。
秦渭推开病房时,叶秋声正站在窗边,他换下了病号服,穿着一套灰色的棉质家居服,一缕柔软的浅棕色头发垂在清瘦的轮廓边缘,阳光照在他的眼睫上,投下一抹清浅柔和的光晕。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看他。
那双眼十分平静,带着浅浅的笑意。
温柔,却又透着一丝陌生的疏离。
在秦渭怔愣的神色中,他微笑着说:“你好,有什么事吗?”
……
自己的病人出事了。
杨钧心里骂骂咧咧地订了机票,赶了过来。
他是目前负责叶秋声治疗的人,也是所有人里对叶秋声的状况了解得最多的人。
他有些头疼地对秦渭说:“你了解超忆症吗?超忆症不是大众一般理解的那种,无差别地记住所有东西,其实我更愿意称之为一种‘时间的失效’。”
说话的时候,秦渭走到坐在床边,跪坐在那神情中带着一丝迷茫的人面前。
叶秋声有些难以辨别他们的谈话。那些话落在他的耳朵里,变得难以理解。
在他的视野中,所有人的脸都被模糊成了一团繁杂模糊的线条。
所有人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模糊不清,他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那个突然冲进来的,看不清脸的人,此时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哭了。
叶秋声迟疑着摸了摸这个奇怪的人的脑袋:“他们说我生病了,认不出人来了,好像……脑子也出了点问题,我们以前认识吗?”
对方把他的腿搂得更紧了些,滚烫的泪液渗进他的裤子里,让他眼睫跟着颤了颤,心情忽然很烦闷。
于是语气也冷淡下来:“抱歉,我马上就要出院了,我今天得早点回家,我要早点休息,周一……周一还要去上班!”
看不清脸的人莫名颤了一下,抬起头看他。
……大概是在看他吧,叶秋声也不太确定。
他好像是病了,却又不是很在乎。
他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盘旋,告诉他,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比他的病重要太多。
站在门口的杨钧看着床边那两个人,神色模糊在灯晕之下。
他继续说,声音有些冷酷,也有些悠远:“对他们来说,十年前和一秒之前,在感知上没有任何不同。时间不是线性的,记忆也不是,而是一条整齐排列的横轴,没有远近,没有清晰与模糊之分,现在是现在,过去还是现在,删除其中的任意一段,对于他们来说,人生就会倒退回一个起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