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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92)

作者:谦少 时间:2025-02-16 12:35 标签:强强 娱乐圈 情有独钟

    林小白说衣服是特制的。
    我说胃里的食物总不能是特制的,为什么也跟着隐身。所以我们应该看到一团漂浮的食糜。
    陆宴提出的理论是相当于隐形飞机,衣服是特制的,而且皮肤表层把光线反射出去了,所以胃里的食物也隐身。
    我说那要完成任务,就得把过关卡塞进身体里才能走出来。
    陆宴和我几乎在同时想歪了,两个人默默转头去看别的地方。就林小白还在那追问“什么什么,我没听懂!”
    节目组真是胆大包天,这个片段也敢剪出来,还配上字幕,一连串的“污污污……”
    苏迎看得哈哈大笑起来,我有时候很羡慕她,因为所有的点都低,容易哭,容易笑,情绪外放,想得不多,再蠢点就成了林小白,但是苏迎和林小白都活得开心,而我并不。
    这一期在云南昆明录的,片尾有个花絮,是林小白犯蠢,说来昆明要去听昆曲,气得我翻白眼,解释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昆曲不是昆明的曲子吗?”
    我瞪他:“那黄梅戏还是湖北黄梅的了?”
    林小白毫不在乎,过了一会儿,又蹭到我身边,悄悄告诉我:“我不喜欢听昆曲。”
    我冷冷看他:“因为听不懂?”
    “不是,我老觉得昆曲的声音是含着的,全在嘴里转来转去。”
    我干脆给他唱了句“良辰美景奈何天……”,问他:“你是说这个?”
    林小白猛点头,一脸崇拜看我:“林哥,你还会昆曲?”
    我当时其实心里很得意,但还要装成一脸冷漠的样子。
    然后林小白问:“但是林哥,你为什么要唱女主角唱的部分?”
    苏迎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本身就很搞笑,在房间里余音绕梁,我懒洋洋把烫好的毛肚在碟子里按大小排列好,等它们冷下来。
    但是房间里一旦安静下来,又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好在广告很快结束,开始播蒙面歌王的决赛,依次介绍完四位决赛选手,苏迎忽然问我:“你为什么要退出这个?”
    “不想参加了,就退出了。”我继续玩着毛肚,顺便把她想问的话都回答了:“冠军专辑也挺没意思的,我不想出翻唱专辑。”
    苏迎于是又埋头继续吃肉,我知道她吃完这一顿又得吃一周水煮白菜,苏迎其实容易胖,我当初在华天遇到她时,她还是个粗枝大叶的胖丫头,大眼睛,长睫毛,选min89落选,她们这些练习生的形体老师是个刻薄的gay,很会骂人,她被骂了之后,躲在休息室后面的杂物间里哭,我去那里吸烟,循声发现了她,还给她讲了个笑话。她那时候笑点也很低,一个蹩脚笑话就能逗得她破涕为笑。
    时光就是这样静静流淌,不舍昼夜,胖丫头出落成白天鹅,仍然挣扎在这个圈子的泥潭里。
    “我上周跟我妈打电话,我妈说,她在超市遇见我前男友了。”苏迎忽然说道,低着头往锅里放着羊肉。
    “哦,会弹吉他那个?”
    苏迎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胖了一点点,抱着他女儿,我妈说他讲话还是很温柔,对他女儿很好……”雾气氤氲中,她的眼泪忽然滚落下来,掉进碗里。大概安静了四五秒,她忽然神经质地端起碗,恶狠狠地往嘴里塞白菜,她费力地咀嚼着满嘴的菜,眼泪却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我也安慰不了她。
    这是这个圈子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故事,怀着梦想一起来的小情侣,在冷漠的陌生城市里互相依偎着取暖,最后分道扬镳,再见面已是百年身。这就是时光的重量,每个人都只能往前走,只要一松手,就会被命运冲刷开来,流落到世界两端,在对方的生命里销声匿迹。
    我忽然想起那天我在华天的七楼吸烟,看见楼后的小巷中,那个我见过一面的胖丫头和她男朋友,站在卖烤白薯的摊子面前,分吃一份烤白薯,胖丫头双手拿着白薯,她男朋友脱下手套,用手握着她的脸,两个人在寒风里傻笑,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可开心的,他们明明一无所有,却开心得像最富有的人。
    苏迎比我小一岁。
    她命运里那些过往,对的错的,都开始找上门来。我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糟糕,因为你无能为力,只能站在审判席上,任由命运把你一点点凌迟。
    我尝试性地拍了拍苏迎的肩膀,她却跟忽然崩溃一样,倒在我怀里号啕大哭起来,我手足无措,只能轻拍着她肩膀,安抚着她,她哭得肝胆俱裂,紧紧地攥着自己左胸口的毛衣。
    她说:“林睢,我该怎么办,我这里痛得要裂开了,求求你,你给我讲个笑话好不好,你逗我笑好不好……”
    她泪流满目地看着我,仿佛我是唯一能拯救她的人。
    但我救不了她。
    我救不了任何人。
    包括我自己。
   
    第52章 月光
   
    我离开苏迎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纪容辅应该很快就要回家了,我慢腾腾地穿衣服走,苏迎也不挽留我,非要塞一把伞给我,说外面会下雪,我没要,她改而送我到楼下。她是属于那种容易受伤也容易愈合的人,哭过一顿,情绪平复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眼睛仍然肿肿的。
    “陆宴的工作室想跟我签约,”快到楼下,她忽然说起这个:“我没有答应。”
    “为什么?”
    “我知道陆宴帮我是因为我是你朋友。”她勉强地笑笑:“何况我知道自己的实力。”
    走出电梯,因为下雪,地上全是来往的人踩的脚印,我把大衣的帽子戴上,准备走过去拿车。
    苏迎打着伞走在我后面,沉默一会儿,又问:“你现在是跟那个人在外面住吗?我上次去你家也没见到你。”
    “嗯。你下次有事打我电话。”
    “也没什么事,就是找你玩玩而已。”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有我家钥匙,想必进去看过,我家都快被我搬空了,越是住久了的房子,一空起来就显得特别陌生,我现在甚至说起“回家”两个字,说得都是纪容辅的房子。
    “我现在,真的挺好的。”我双手插口袋站在雪里,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来,她却没有跟着我笑。
    “怎么了?”我不解。
    她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却难得地没有说出来。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比如出专辑?”
    我以为她又要劝我找金主。
    “没什么计划,继续写写歌,偶尔去音乐节上唱唱,挺好的,这两年影视音乐挺火的,也许我会去给电影做配乐……”
    “林睢,我要离开北京了。”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
    她抬头看一眼我,又低下头去。
    “你知道的,我在这一行其实没有天赋,也没有实力,而且年纪也大了,”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苦笑:“虽然我常说要傍金主,但是每次关键时刻,总是做不到……总之,我爸妈给我在家里那边弄个公务员的工作,或者回去开店也好,这些年我也攒了一点钱。”
    我不知道她早就做好人生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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