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不开心(361)
“数年后,村民中生一武学奇才,问,此大妖当斩不当斩?”
方丈道,“不可妄下定论。”
“大妖有恩,而武力强横,非我族类。不可令村落上下依附于其,可缓缓图之,令人族掌握大权,若大妖不伤人,奉其为守护神即可,若大妖伤人,则斩之。”
……
人族当缓缓图之,掌控人族本身。
但轩辕与他们又不相同。
轩辕惊才绝艳,他一时竟想不出,究竟有谁能取代轩辕,成为人族新的首领。
他憎恶妖族。
因为妖族残害人族同胞。
可若他杀了轩辕,人族动荡,人妖两组重新陷入纷争之中,究竟是在救人族,还是在害人族?
他想不通。
房门被敲响,有小沙弥送来莲子羹。
“方丈说,师叔最近思虑过重,火气太旺,该喝一碗莲子羹,再好好睡一觉。”
路行之看向铜镜,铜镜中的自己,眼底青黑。
他恍然想起,自己自从看见轩辕真身后,已经两日不曾合眼了。
他喝了莲子羹,又抄了一遍佛经,心境平复后,困意便如潮水般缓缓浮了上来。
黑夜。
月色。
雾气。
他又来到了遇见轩辕真身的那个夜晚。
他拨开雾气,走向温泉池中的巨龙。
巨龙睁开眼睛,冰冷而光滑的鳞片缠上他的腰肢,一圈圈的缠绕,让他有种被蛇类捕食的错觉。
黑色的鳞片上,泛着浅浅的金。
忽而身子一轻。
巨龙化作人形,唯有那条龙尾,依旧缠在他的腰上。
龙尾末端,也带着一抹亮眼的金。
那一抹金色,从他腰肢垂落,缠在他的腿上,扫过他的脚踝。
人形的龙,紧贴着他的胸膛,扣着他的肩膀,又环住他的脖颈。
那黑金色的龙角,泛着冰冷的光,轻轻戳在他的额头上。
竟然是温热的。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
将龙角握进掌心的刹那,轩辕面上浮起一层潮红,发出一声低吟。
像是痛苦。
又像是欢愉。
就像是,那晚在池水中听到的一样!
……
路行之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的头脑一片混乱。
在一片混沌中,他想起了这几天为了解龙妖,而看过的古籍。
“……妖族兽性未脱,成年之后,亦有发情期之说。”
“发|情期间,依本性求偶,欲与交合。”
所以当时,轩辕不是受伤,而是发|情期到了。
那为什么我……
为什么我在梦中,也会情动?
第325章
路行之自幼时被捡回寺中, 佛法高深,声名远扬。
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俗家弟子。
他不解, “方丈, 是非善恶、喜怒哀惧, 我皆已看透,为何不为我剃度?”
方丈只叹,“未曾入红尘, 又谈何看破红尘。”
为此,他设想过很多可能让他破戒的情景, 以及应对方法。
此情此景, 他却从未料到过。
他相貌清俊, 哪怕剃发也无损其容貌,反倒平添几分清冷,宛如清风明月月下松, 也少不了痴情男女多爱慕。
但那些人从未动过他心神半分。
怎么如今,反倒一夜荒唐,有春风入梦?
难道他竟荒淫至此, 情|欲上头,便也不分对方是谁了?
梦中龙尾似乎还缠在腰间,鳞片冰冷如玉石,贴着他的衣衫。
衣衫轻薄, 鳞片上的凉意便似要跟着刻入骨血。
他狠狠闭眼,不敢再想, 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经文, 被他诵了一遍又一遍,清墨将心经抄满书页, 睁眼一看,那泛黄纸张上,字字句句写着的,分明是“轩辕”。
……
他今年二十三岁,许正是血气躁动的时候。
一定是因为精力无处发泄,才会做出这等荒唐春梦。
他向方丈请了破戒刀,在院中不分昼夜地练武,一遍遍挥刀,直到筋疲力尽。
方丈来看他,雪白长眉下,一双历经沧桑的眼睛,似已将一切看透。
“堵不如疏。”
疏?
他当然知道,但他现在做的,不就是在“疏”吗?
或许方丈的意思是,让他直面那个梦?
人都有七情六欲,他尚未成佛,自然有俗世欲望。
他沉思许久,直到小沙弥来提醒,他才收起破戒刀,前往前庭为香客诵经。
大堂之中,檀香缓缓,佛音袅袅。
待诵经结束,有香客叫住了他。
眼前的,是位公子,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眉眼灵动俊秀,腮边尚带几分婴儿肥,稚气未脱,却已见风华。
这小公子拦住他,说要请教佛经,在他解说时,那一双眼睛,却不住地往他脸上看,被他低头捉住目光,便慌里慌张地低下头,面颊微红。
他心下了然,心道,之后要避着些这位小公子了。
他讲完佛经,小公子还想与他说些什么,却已经没了借口,只能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背景。
路过转角时,却又有一阵香风浮来。
他侧身避过,那美貌女子便顺势靠在了墙上,一身石榴红的衣裳,肌肤胜雪,万种风情。
“大师。”
她一双美目,波光流转,欲说还休,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的心意。
路行之只双手合十,声音不带起伏,“施主。”
女子贪婪地看着他的眉眼,“大师,我心悦于你,上次说的,您考虑的如何了?”
“施主,贫僧一心向佛,多谢施主厚爱。”
女子强笑一下,“没事,您可以多考虑考虑,我可以等。”
“无论您等多久,贫僧的回答都是不会变的。”路行之语气平稳,不带丝毫挽留不舍,更听不出半分为难不甘。
他拒绝得足够果断,让女子再也不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她紧咬下唇,不甘道,“为什么?”
“贫僧一心向佛。”
她摇头,“大师,我知道,您幼时入寺后,便一直在寺庙修行,既然未曾入世,未经过七情六欲,又怎么能如此决绝地认定了后半生的道?”
“可是您单纯不爱我?”
她涂着凤仙花的漂亮指甲握进掌心,艰涩道,“您嫌弃我曾是青楼花魁?”
“我是淸倌儿,不曾接客。”
“您可是嫌弃我脏?”
路行之摇头,“不。”
“肉身不过皮囊,唯有品行可为世人定性。”
“施主所在的青楼,在乱世煮粥分给百姓,庇佑逃荒难民,实乃大义。诸位灵魂纯洁,品行高洁,比那些脑满肠肥鱼肉乡里的高官,要干净美丽得多。”
她双颊生晕,被如此肯定为人,竟有些害羞了。
但她依旧执拗地问,“那是何缘故?”
“您从妖族口中救下我后,我便发誓要以身相许,但若我的行为……”
她顿了顿,站直了身子,转而问,“大师,您究竟是对任何人都生不出俗世情欲,还是单对我一个人?”
“贫僧一心向佛,对任何人都……”
路行之突然顿住。
那月色下的龙鳞,又展现在他面前。
黑色的巨龙,金色的瞳孔,垂首看向他。
鳞片划过他的手臂与掌心。
分明是捕猎前的动作,分明不带丝毫引诱。
迎着女子缓缓生出希冀的目光,他补上后半句,“生不出心思。”
“所以还请施主,回头是岸。”
女子泪眼盈盈,却再不纠缠,她向路行之深深行了一礼。
“大师珍重。”
……
路行之往厢房中走,一步一步,走得极稳。
好像什么事都无法将他动摇。
可只有他知道,他刚才说了谎,破了戒。
他不是对天下人都生不出情欲,而是让他生出情欲的,唯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