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困难综合征(211)
“就算不好,还能退学不成?”齐霁跟他开了个玩笑,在这个感性的人就要掉眼泪之前,扔给他一块抹布,“你要么去沙发上坐着,要么就帮我们搞卫生,自己选吧。”
蒋听嘴角抽了抽,表情苦涩,欲言又止,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拿起抹布就开始帮着擦瓷砖。
周舟去了最近的菜场买菜,蒋听这才拉住齐霁,小心翼翼地问:“周舟他……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尽管周舟看上去若无其事,与他相处的态度也如常,但蒋听还是感受到微妙的违和感。
这种状态,蒋听再熟悉不过。在他失去母亲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自己快好了,要走出来了,却仿佛与身边的世界隔着一层雾,就算是出于善意的关心和安慰,也无法穿过浓雾,抵达他的心口。
而这一次,齐霁不再避而不谈,直白承认道:“是啊,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有时候很沉默,有时候又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他绞紧了手指,闷声诉说,“只是我不能强求他保持某种状态,遇到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都会崩溃的吧……我以前那么依赖他,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却束手无策,听起来是不是很失败?”
蒋听走到他身边,不认同道:“齐霁,你别这么想。在你‘无论是谁’的假设里,难道不包括你自己吗?在自己难过的时候,还要分心去照顾另一个人的情绪,这本来就很难,要我说,你们对自己都太严苛,总想着要尽善尽美,却不考虑这样子累不累。”
“所以你们两个能够体谅彼此到这个地步,已经够厉害了,”蒋听侧过脸,唇角弯起几不可见的弧度,“不要给自己增加那么多压力和负担,不然一定会有一个人先被压垮的。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见你们……重蹈我的覆辙。”
齐霁的半边脸沐浴在阳光中,表情看不真切,他向蒋听投来极为复杂的一眼,像是无声的哀叹,又带着浓浓的担心。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了句蒋听没听清的话。
等到齐霁重新开始收拾客厅,蒋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他说,我宁愿被压垮的那个人是我。
晚餐是简单的清汤挂面,为了犒劳帮忙打扫的蒋听,齐霁专程为他多煮了两个白煮蛋。
“每次跑你们这蹭饭,总给我一种被你们当儿子养的感觉,”看着不知道抽哪门子风,居然帮他剥蛋壳的齐霁,蒋听咀嚼之余不禁感慨,“齐霁,你现在简直被母性光辉笼罩了。”
齐霁白他一眼,把蛋扔他碗里的动作都粗暴起来,“想当我儿子?那晚上留下来帮我洗碗。”
“也行,”蒋听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用不用帮你们做明天的饭?”
他和蒋听照常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周舟在一旁看着他们,眼底有隐约的笑意。忽然,齐霁转向周舟那边,将他温柔的表情尽收眼底。
饭桌上其余二人都有些许诧异,问齐霁怎么一惊一乍的。齐霁狡黠一笑,往周舟碗里添了一筷子肉丝,看着周舟说:“就是想让你多吃点。”
“哪里来的酸臭味?”蒋听装模作样挥了挥周围的空气,“我要收回刚才的话,我才受不了你们这对狗男男。”
周舟的笑容让齐霁心情大好,懒得和蒋听继续胡侃,兢兢业业替他们夹菜,大有一副不吃撑就别想走出这个门的架势。
再嚣张的气焰,周舟扫过来一眼也就浇灭了,他按住齐霁积极夹菜的筷子,催促他把自己的碗吃干净。四目相对,齐霁立马认输,安安静静地埋下头吃面。
蒋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的互动,齐霁和周舟既然能把日子过得吵闹充实,面对打击,也早晚会走出来。
他一眼就相中的朋友,一定不会复刻他曾经的日子,他坚定地这样认为。
把蒋听送回学校宿舍,屋子里骤然变得冷清起来。有客人在时,齐霁还能开几句玩笑活跃气氛,他也不无粉饰太平的意思。
如今只剩他们两人,齐霁竟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只好放任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洗完最后一只碗,他刚想把手擦干,身后人便捏了捏他的手背,不悦道:“好冰。”
近来气温有回暖的趋势,然而齐霁还是四肢冰凉,整天穿着凉拖在室内乱晃,周舟的提醒只能管当下五分钟。他只好多买了两个热水袋,放在齐霁最常出没的地方。
“我这不是还没擦手吗?”齐霁辩解道,故意用冰凉的湿手碰了碰周舟的脖子。
对方非但不躲,还主动让他再往里伸点取暖,齐霁哪舍得让他挨冻,小心地收回手,继而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嘴唇,“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周舟随便一笑就会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但连日来的奔波和疲惫,让周舟脸上的表情简化许多。他依旧会对齐霁弯起嘴角,却掺了不可忽视的劳累,远不及齐霁饭桌上无意的一瞥更真实。
每当周舟对着远处沉思发呆,他都忍不住猜想,对方是不是又想起难过的事。如果周舟对他的要求再多些就好了,他可以需要自己的安慰,或者将他当成可恨的命运,痛斥一顿来泄愤,再不济就对他凶一些,以发泄心里的坏情绪。
事与愿违,周舟对他的要求太少,束缚也太少,仿佛齐霁每天陪着他生活,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也许拥抱会让人感受到温暖。
齐霁这样想着,抱了周舟一路,直到对方在沙发上坐下才撒手,“周舟。”
“嗯,我在。”他如常回答。
“明天就要上课了,”他忧心忡忡地开口,“要是你们专业那几个混蛋找你的麻烦,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他知道周舟专业里有几个人一直跟他不对付,平日里没少说他坏话,这次多半会拿他们的性取向大肆编排。要不是周舟懒得跟他们计较,齐霁早就想揍他们了。
周舟揉乱他的头发,好笑地问:“告诉你之后呢,你准备怎么做?”
“看情况,”齐霁因他恰到好处的力道舒服得眯起眼,“我早就想打他们一顿了,他们就是因为嫉妒你,恶意才那么大的。”
齐霁自己遇上麻烦时,甚至疲于反抗,如今他受一点欺负,齐霁就紧张成这样。他的神情让周舟顷刻间想起,在医院时,对方也是以相同的姿态挡在他和温天磊之间。
他又好笑又无奈地说:“你啊,真是的。”
“我就是想保护我男朋友,难不成还有错?”
“你已经保护过我很多次了,”他将动容都藏进感谢里,低下头,吻住齐霁的耳垂,“宝宝,谢谢你,有你真好。”
没有笑话他说话腻歪,也没有用吻当作谢礼,齐霁仰躺在他腿上,努力睁大眼去看恋人的脸,轻轻咬住干涩的嘴唇。
齐霁什么都没说,在视线交汇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穿他。
与过去一样,他和周舟又过了一段没有预知梦侵扰的日子。生活看似重回正轨,即便齐霁偶尔感到不安,但还是会想,也许蒋听说得对,眼下看似过不去的坎,时间一长都会变得面目模糊的。
温天磊挨了上次的教训,短时间内不再找他们的麻烦,系里其他同学对待他们的态度也一如往常,齐霁甚至在社团活动里认识了许多新的朋友。
如果死亡是不可回避的议题,齐霁愿意不再逃避,变得勇敢起来,陪周舟熬过未来很长很长的路。
可就在他规划好了未来的一切时,周舟又变得奇怪起来。
他以准备比赛的由头说要去外地几天,齐霁起初接受良好,甚至认为这是周舟调节心情的手段——去外面参加比赛,总比没课的日子待在家里发呆睡觉要好。
独自在家和学校之间过了几天的两点一线的生活,齐霁终于按捺不住,询问他几号才能回家。
“我一个人在家睡不好觉,”齐霁在电话里委屈道,“你这次怎么出门这么久?”
每天只有晚上才能回消息就算了,这一回,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不再和他打语音陪伴彼此了。周舟解释说是两人间,有同住的室友不大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