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会开机甲(71)
厉曜拿起桌子上的面包堵住了他的嘴:“没事我走了。”
“厉哥,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下八层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实在离不开人,我们就先走了!”邓蒙拼命地冲越航使眼色。
越航疑惑地看了他几秒才会意:“……对,没错,还要麻烦厉先生照顾一下,我去送王院长。”
王乐任开好了药,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生怕梁寰一个不开心真把他给毙了。
“等——”厉曜话没说完,大厅里就只剩了他和梁寰。
“不用管他们。”梁寰将王乐任开的药扫到一边,拿起文件来继续看,“朕很好,一点事情都没有,你在这里陪着朕就行。”
厉曜面无表情:“你先撒开我。”
梁寰捏了捏他的手腕:“有你在朕很安心。”
厉曜已经免疫了他张口就来的胡话,坐到地毯上抓起王乐任开的药,眯起眼睛对着医嘱看了半天,才搞清楚每种要吃几粒,他吃药从来都是看自己的心情和需求,哪里这么仔细过,不如趁机毒死梁寰。
他将七八粒花花绿绿的药丸放在掌心递给梁寰:“赶紧吃了,别发疯。”
梁寰扫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厉曜:“……你怕打针还怕吃药?”
“朕没有。”梁寰轻嗤,连小黑龙都不乐意摸了,往沙发另一边挪了挪,一本正经地打开文件,“朕怀疑这仪器是王乐任故意设置的错误数值,或许应该查一查那些咖啡都有什么人经手,一包咖啡能引起精神力紊乱,实在匪夷所思,朕认为你现在应该——”
厉曜眼疾手快地掰住他的下巴直接将药塞进了他嘴里,然后死死合上。
“!”梁寰惊愕地看着他,眼底隐约浮现出几分怒意。
厉曜狞笑出声:“放弃抵抗吧,扛辐射感染的药都是入口即化立刻见效。”
难以形容的苦涩在嘴里化开,厉曜离得他极近捂住他的嘴,鼻腔里都是厉曜身上的气息,梁寰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估摸着药化得差不多,厉曜才松开了手,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脸:“等着吧,光狙子弹辐射感染引起精神力紊乱,后边儿还有得你难受,就算S级的体质也得挨一星期,更别说你这种E-的小弱鸡了。”
梁寰看着他没说话。
“有可能诱发惊恐噩梦,再严重点诱发基因突变,甚至重度精神力紊乱,失去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啧。”厉曜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小心真变成疯子。”
梁寰一直盯着他,他其实并未感觉到明显的变化,只是认为自己有些冲动轻浮,就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某些本能,而且他对发生的事情都有记忆,却失去了一些判断力。
就像他现在看着厉曜,可以理解对方的意思,但依旧希望对方可以陪他看文件,他试图伪装起自己的本意。
“如果精神力暂时增高,虽然是紊乱状态,却可以极大地提高工作效率。”他这样对厉曜说,“但王乐任让朕休息,所以朕在床上看文件,你就可以睡在旁边,同朕随时交流意见,关于黑市的问题,朕想与你探讨一番。”
“……”厉曜直接拿起喷雾怼在他脸上按了下去。
多重药物的加持下,梁寰终于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厉曜顿时觉得耳边一静。再让梁寰说下去,他感觉自己都要被精神污染了。他刚要起来,手腕就传来了阵阻力,他低头一看,陷入了沉默。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梁寰眉头皱得死紧,攥得也越来越紧,厉曜啧了一声,干脆抓起旁边垃圾桶里的咖啡袋包装看起了说明书,好再积攒一下刚才消散得无影无踪的睡意。
只是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体,目光忽然一顿,在被撕开的包装袋边缘,有一个很不起眼的黑色符号,有些熟悉,像在哪里见过。
他又拿起刚才被自己扔到茶几上那袋未拆封的咖啡,上面的配料表和被拆开的这袋几乎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边缘包装没有任何符号,产品代码也是非官方代码,造假十分明显,他又看向被拆开的包装袋,上面的代码末尾……是黎明集团的统一标识码。
他掰开梁寰的手,问了门口的小弟,从旁边的房间里找到了那几箱咖啡,拆开之后里面无一例外全都是假货,唯一的真品就是梁寰拆开喝的那包。
“之前是谁给梁寰冲的咖啡?”厉曜问对方。
“是荆四哥。”对方疑惑道。
“他人呢?”厉曜问。
对方指了指空荡荡的房间:“哎?他刚才还在这里帮忙清点物资……厉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事儿。”厉曜抄着兜往门框上一靠,“你们梁哥老嫌弃我手笨不会冲咖啡,我想找他学习学习。”
小弟暧昧一笑:“诶,我懂,我懂。”
厉曜冲他抬了抬下巴:“你忙吧。”
对方又尽职尽责地去了门口。
厉曜半只脚已经踩上了楼梯,转头看着睡在沙发里的梁寰,悠悠地叹了口气,折回来把人扛在肩膀上运回了房间。
——
*
梁寰有些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里是郊外的一处田庄,他其实对田庄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从侍女嘴里听她们这样说。
他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人灌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苦涩的味道和尖锐的疼痛让他哭得声嘶力竭,他极力挣扎却还是会被侍女按住,然后掰开他的嘴,将那些药灌进他的肚子里。
是漫长的、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折磨。
他以前还记得阿娘是什么模样,可现在连阿娘的样子都记不清了,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将阿娘彻底忘记。
偶尔,一个年纪大的仆妇会偷偷带他出去买菜,倒不是看他可怜,而是趁机当掉一些他身上的配饰,阿娘留给他的物件被一件件送走,他哭叫都无济于事,只会被那仆妇毒打一顿了事。
好在他没过多久,就彻底忘了阿娘的模样,也渐渐记不清哪些东西是阿娘留下的,他只记得喝药会很痛。
田庄的帷幔很厚,很高,黑夜里泛着层冷霜般的惨白,他听着外面的狼嚎和虫鸣,眼泪哭干了又淌下来,湮没进脖颈里变得冰凉,他裹紧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但依旧觉得很冷,也说不清哪里疼。
总是要喝药,总是要挨打,那些大人看着那么高大又强壮,随便一个瘦弱的婢女都能将他拎起来,对他呵斥恐吓,他害怕这些高大的东西靠近自己,胃里会不自觉的泛起股恶心,让他浑身忍不住颤抖。
记不清这样过了多少年,他只觉得过了很久,然后有一天,一个男人出现,蹲在他面前朝他伸出了一只手,声音温柔道:“梁寰,我叫王滇,你可以喊我阿叔。”
对方看上去比他熟悉的任何人都要危险,他应该是藏了起来,怕得要命,但对方锲而不舍地每日都来看他,不会给他喂药,也不会随便打骂他,还会耐心地给他讲故事。
典当他配饰的仆妇爱听说书,他也会被按在小板凳上听,只是听得似懂非懂,阿叔讲的故事和说书人不一样,他就远远地坐在地上,自顾自地讲,故事里有会飞的大鸟,肚子里可以坐人,有四个轮子的不用马拉的汽车,有很高很高的大楼,百姓会在里面工作和生活,那里没有战争,没有饥荒,每个人都能吃饱肚子,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可以去上学,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可以凭借本事养活自己……
他喜欢听这些故事,也很喜欢阿叔,在他仅有的记忆里,阿叔给过他很多次糖,他很喜欢吃。
他吃着糖,灰扑扑地坐在雪地里,看着鹅毛大雪飘落下来。
阿叔死了。
十九叔也死了,他会在人多的时候喊他父皇,尽管他知道那个叫崔琦的男人才是自己的父亲。
他和崔琦有过很多次争吵,吵得最凶的时候是他十六岁亲政那一年,他忘记自己要坚持什么,崔琦强撑着从轮椅上下来,跪在了地上,声声恳切,他拂袖而去,置若罔闻,怒意未散时,接到了宫人崔琦病逝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