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人有福(8)

　　矢状位重建见S3后缘短裂隙影，余骶尾椎椎体各部骨皮质连续完整，骨小梁结构如常，管未见狭窄，骶管内未见明显异常高密度影，各关节间隙未见明显异常，周围软组织结构未明显异常。
　　……
　　放射学诊断： S3骨折
　　建议必要时复查
　　尾椎骨骨裂】
　　胡福拿着检查报告泪流满面。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放屁就砸脚后跟。
　　这家傻公司果然是克他。
　　就连地板都和他作对，让他一个屁墩把自己小尾巴骨摔折了。
　　“医生说了，问题不大的。”韩仁手里捏着厚厚一沓各类票据额头冒汗，还在耐心宽慰人，“不是负重骨，住两天观察一下就好，没事就回家躺几天养养，不用输液也不用开刀……”
　　胡福听了当没听见，还在暗自神伤。
　　他好后悔，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个城市念大学。
　　他如果不在这个城市念大学，他就不会在大四的时候跑来这个烂摊子实习。
　　他如果不去这个烂摊子实习，他就不会被坑和公司对簿公堂。
　　如果没有对簿公堂，他就不会赔四十六万七千八，他如果不赔四十六万七千八。
　　他就不会去公司拿解约合同，他如果不拿解约合同，他就不会摔屁墩！
　　他的尾巴骨！
　　好痛啊。
　　福福痛哭。
　　呜呜呜呜。
　　

第21章
　　胡福在医院整整待了三天，在骨科待了三天就哭了三天。
　　倒也不是每时每刻，就是每每一换姿势就会刺激到他脆弱的声音。
　　疼痛感还没从尾椎传到大脑，他的眼眶就提前预备，落下无声的滚烫泪水。
　　他就跟个水做的瓷娃娃一般，坐不得躺不得，一个姿势不对就唰唰掉泪。
　　韩仁都担心这一屁墩给他摔出来个什么好歹。
　　要不是检查出来实在不需要做什么进一步治疗，只需要静养，胡福决不会就这样转身离开。
　　这三天在医院全靠韩仁照顾，胡福现如今是的四个口袋一样重，根本没钱请人照顾。
　　韩仁本来是给人安排好住院就打算回家的，可是等他好不容易跑上跑下办好手续，回到病房还没来得及嘱咐几句，就看着胡福瘦瘦小小一只，侧躺在病床上一个劲儿落泪。
　　嗨，韩仁一下子就像棉花糖化在热水里，心软了。
　　还是个半大小孩呢，怪可怜的。
　　一个人在外地，也没个房子，住处还是刚租的，受了伤也没个诉苦的地方，好不容易挣了点钱，还都赔了。
　　把人丢在医院一个人待着韩仁有点于心不忍，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做个顺手好事也没什么。
　　他打定主意，和带着鼻音感谢他的可怜伤员讲了讲他的打算。
　　“谢谢你韩老师，真是麻烦你了，还麻烦你跑前跑后这么久，收拾好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真是多谢你。”
　　“甭瞎客气啦。”韩仁跟个弥勒佛一样拍了拍肚子，“你就好好观察就行，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回去做好给你带过来……对了，我再简单带点洗漱用品，也给你收拾收拾，不懂你那些涂涂抹抹的，特殊情况就先放一放哈。”
　　“韩老师……”灰扑扑的落难美人突然眼神亮晶晶的闪烁起来。
　　胡福既觉得他的新房东怎么能窝囊烂好心成这样，又觉得自己好像被拽了一把，从冰冰凉凉带着玻璃渣的屋檐边拽回了暖和的室内。
　　人怎么能这么复杂。
　　福福迷茫。
　　

第22章
　　谁能想到韩仁还能是个照顾人的好手？
　　他跟个金牌月嫂似的耐心温和，把胡福当作刚出生的宝宝一样照顾。
　　他甚至不会一直拿着手机消遣，而且用他温柔的双眼注视着你。
　　他每天都耐心的在住院部陪着胡福，和他闲聊，打发时间。七点不到就早早的提着装满好吃好喝的保温桶过来，一直待到晚上十点才默默收拾好东西回家。
　　胡福根本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抽出时间去做那些费时间的汤菜。
　　是的，韩仁甚至是会做饭的，出乎意料的擅长。
　　虽然他自己总是吃一堆五花八门的外卖，可实际上他相当会烹饪。
　　他会做奶白奶白的小鱼汤，会做甜丝丝的菠萝饭，胡福用三天的时间全方位的体会了这种无微不至。
　　清一清嗓子就有温水，抿一抿嘴唇就有水果，胡福动一下肩膀，韩仁就会伸手帮他小心的翻一个身。
　　胡福承认他优越的外貌给他带来过很多不大不小的好处，可是他也没有自信到可以觉得韩仁给他的照顾是理所应当。
　　他还没有魅惑众生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让刚刚认识没几天的房东这么体贴入微。
　　同病房的患者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儿女都不在本地，韩仁也慷慨的关照着，好心得像是所有人的儿子。
　　胡福痛得难受，时常没精打采的发呆，韩仁并不打扰，也就更加不知道胡福的目光很多时候落在他身上，并且为他打上了好心胖子的标签。
　　“你对周围的人都这么好心肠吗？”
　　胡福在韩仁帮他擦手擦脸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了。
　　即使这种好心并不一定有好报，除了空口轻飘飘一句感谢之外什么都捞不着，也会这么乐于助人吗？
　　韩仁说话还是憨头憨脑。
　　“我外婆教我的，生活就是你帮我我帮你，我今天帮了你，你明天帮我嘛。”
　　是了，这三天胡福已经千万次听到韩仁提到他的外婆，烂好人憨憨的大善人外婆，把他一手带大寿终正寝的老太太。
　　胡福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外婆一辈子的丰功伟绩，最大的成就就是把他这个妈不疼爹不爱的留守儿童拉扯大，像辆半挂。
　　“对不对嘛，小福。”
　　噫，好难听！
　　胡福内心尖叫，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么喊他大名。
　　“哼。”
　　他发出抵抗的冷哼，但韩仁一如既往的不放在心上，还在耐心拧帕子给人擦脸。
　　“闭眼睛了。”
　　胡福乖乖闭上眼，纤长的睫毛扑簌像两把扇子。
　　不对不对，他才不会帮这个烂好人的忙。
　　福福嘴硬。
　　

第23章
　　住院第三天，胡福总算以浪费医疗资源为由被医生遣返。
　　回家自然也是韩仁帮的忙。
　　韩仁开车把依旧只能躺平的可怜水晶小人托运回家。
　　为了减少伤患的负担，韩仁一路上开得像乌龟爬，不知道被路上别的车辆嘀嘀多少次。
　　好在韩仁心宽，也不生气，继续晃晃悠悠赶路。
　　胡福被他晃得昏昏欲睡，被喊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地下车库。
　　“到地方了，下来吧。”
　　胡福一睁眼就看见韩仁打开了后排左门等他起身。
　　按理说他是能走的，可是胡福总过不去心里的坎，还没走出五米就脸色惨白的顿在原地。
　　“不行！”胡福发出拒绝的声音，“你走吧，我回不去了。”
　　韩仁不明白胡福怎么在地下车库突然营造出了慷慨就义的氛围，好在他今天下午提前把随身物品收拾好带回来了，现在的易碎物品只有胡福一个。
　　地下车库到家门口无外乎几步路就能上电梯，韩仁友好提出建议。
　　“要不然我抱你上去吧。”
　　反正就几步路，他顺手的事。
　　胡福扭捏了一会儿，然后勉强接受这一建议。
　　反正在医院这几天也是被韩仁搬来搬去的做检查，他现在也没什么可推脱的。
　　韩仁体格比他大多了，一手揽着后背，一手托着腿弯，成功让脆弱的尾椎悬空不受力，只是他足够小心，胡福还是吓了一跳。
　　“别动我屁股！”
　　“没有没有。”韩仁无比冤枉，还要耐心安抚，“只是总要调整一下姿势，才好走回去对不对。”
　　胡福明白，但是胡福无理取闹。
　　他真的尾巴骨钝痛，完全没有缓解：“我怀疑医生没给我看对，我一点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