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他快死了(58)
003号:[漫天星辰]
霍秋绥沉默片刻,最后选择了珊瑚海那套。
不过又留下了草莓果那套。
003失落了几秒,很快又恢复正常, 因为大主人留它下来, 给小主人新换了床单被套。
[开心!]
003仔细捋平了床单的每个褶皱,确保枕头蓬松绵软,哪怕沉睡着的小主人身上多出了红色的液体,还弄污了枕头,003也不介意。
而卧室中,大主人更是亲自为小主人擦洗身体, 在草莓熟果的酸甜气味中,霍秋绥轻轻抬起明洛的后颈,将那条已染成血红色的围巾取了下来。
并未交给门口等待命令的机器人,霍秋绥只是将围巾放在脏衣篓上。
男人细致地拧干了旁边的热水毛巾,一点一点清洗掉床上少年人脖颈处沾染的血迹,有些血已经干涸了,结成了干湿混淆的渣壳,似乎怕弄痛了少年,霍秋绥的动作极为轻柔。
整整擦拭了六遍,霍秋绥才将并不能擦拭出颜色的毛巾放回了温水里。只是他看着少年白颈处的红肿痕迹,刺眼的感觉涌上心头。
于是刚倾倒热水的小机器人003再次回归,帮忙撤去珊瑚海四件套,新铺上草莓四件套,很快它的大主人命令它又取来一条黑色的围巾。
霍秋绥垂眸:“我没有白色的围巾了,先用黑色的,委屈你一下。”
少年自然不会给予他任何回应。
霍秋绥乖戾地笑了一下:“睡吧,我给你洗干净。”
留下编号003的小机器人陪伴在侧。
大主人带着一条满是血迹的围巾离开,小机器人003并不能理解那抹红是什么,在它的概念中,也许是红色的颜料,也许是红色的果汁,更有甚者,可能是,小主人的小红花掉色了。
唯独没有想过,那是小主人的鲜血。
不过被留下来的小机器人很有责任感,它被挑选陪伴它的小主人,这是它的荣幸。于是学着大主人的模样,它笨拙地伸出它那八只机器手,小心翼翼的将少年身上的被子好好地掖回去。
一分钟后,一个草莓卷新鲜出炉。
-
十分钟后,透明的玻璃杯重重地坠落在大理石地砖上。顷刻之间,尖利的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划破男人的腿骨。只见英俊男人的西裤之上很快有血液汩汩流出,染湿了他的鞋面。
贺敬源却不在意,只维持着那个攥着玻璃杯的动作,两只眼中都是茫然和震惊。
他父亲的意思是——
“明洛……死了?”
而他的身侧,说完这句话的贺慎楼早就重重地摊倒在沙发之上。
贺慎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牙齿飞快的颤动着:“怎么……怎么可能……这才不到半个月,明洛的血液病怎么会发作得这么快……”
霍秋绥只静静地看着面前两个人。
二人皆是明洛的血亲,一个是明洛的亲兄长,一个是明洛的亲生父亲,这样的血缘关系本该是一辈子的支撑与支柱,可是现在明洛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全拜这二人所赐。
霍秋绥眉眼凌冽寒霜泛起,而他的腿上还放着那条沾满明洛血迹的围巾,他该去替沉睡着的少年清洗这条围巾,可是这个别墅还有两只扰人的虫子。
自从他进来,就从来不曾提到明洛死了这个消息。
甚至他潜意识排斥这个念头,明洛怎么会死呢?
明洛和之前一样,闭上眼睛静静的睡着了……
是的,他睡着了。
只是睡着的时间更久、更长了而已。
是贺敬源,这个男人甫一看到那他腿骨之上这条浸血的围巾,就认出了血的来源,还大肆喧嚣:“这是明洛的围巾,上面都是明洛的血?”
而后,父子二人的反应才那般之大,贺慎楼摊倒,贺敬源意外摔落杯盏。霍秋绥却觉得这二人炸锅的样子有些吵闹,叽叽喳喳叫嚷着,还在到处乱散谣言。
霍秋绥低头看向膝盖上的围巾,即便上面满是鲜血,他也不嫌弃,甚至他的目色分外柔情,他的指尖轻轻摩擦着上面的血:“明洛……只是流了很多的血。”
“不……流了这么多的血,他没救了……”贺慎楼麻木地摇摇头,并不信对方的话术。
早在他猜测到这条带血围巾所属的主人是明洛时,他就仿佛回到了清辞最终发病的那一段日子。
当初的清辞也是这样!
血液病发作,没日没夜的咳血,最后终于熬不住了!他始终记得那一天,清辞面上满是倦意,她的脖子上同样围着棉白的围巾,上一秒还在为那个尚未睁眼见世界就咽气的儿子哭泣,下一秒,女人血管薄弱的脖子就大出血。
甚至,清辞至死都没有原谅他:“贺慎楼,我……我恨你……”清辞含恨而终。
是……都是他的过错……
是他坚持让清辞在家待产,才会使有心人有了可乘之机,将刚出生还有气息的孩子捂住窒息无气。
也是他,为了忙着贺氏医疗集团的上市,才会疏于管理家事,更是让这个死胎孩子不知所踪。即便后来病重的清辞想要为这个孩子立下一个墓碑,也没有实际的身体入葬,最后,只能放入一小团的白色围巾剩线。
当下,贺慎楼定定地那条染血的围巾。
似乎……真的同清辞当初亲手编织的围巾万分相似,他记得清辞对这个孩子的期待,还记得清辞不止一次同他的长子说,以后要保护这个弟弟。
可是现在,白围巾染上了鲜血。
他的夫人,死于血液病。
他夫人死前都在担心和哀悼的那个儿子,也死于血液病。
贺慎楼愣怔惘然:“……当初,清辞就是这样,突然后颈大出血,然后就没了气息……”
“父亲!”贺敬源悲痛欲绝。
母亲的死,同样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甚至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母亲就下了殓葬。
贺敬源喃喃自语:“不可能,明洛不可能死了……”
而在他旁边,贺慎楼已然先癫狂,男人看着那条围巾,鲜红的血仿佛带血的针,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瞳孔。这条围巾将他带入对清辞无穷无尽的愧疚之中,积年累月的后悔与压抑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盘。
为什么……他的家人总为血液病所困!
为什么,他总是迟了一步!
明明他就快完成清辞的遗愿,甚至完成的更好,他本来能够找到明洛活生生的□□,而非现在那副不曾瞧见,却已经能预料到的苍白尸首。
“清辞……是我错了……”沉溺于对亡妻的悔恨,他自怨自艾地捶首,“如果不是我又娶了温然……如果我不曾收养明洛……是不是明洛还能在这个世界的另外一个角落活着,这是我们的儿子呀,是你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
而他的旁边,贺敬源更是满目苍白。
明洛……明洛死了……和他的母亲一样,甚至比他母亲还要更为迅速的死亡……
可是,他还没好好见过明洛,他还没听到对方再次亲昵地喊他一声大哥,作为一个长兄,他对弟弟缺失多年来的庇护不曾补偿,明洛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
明明……明明他们一个月前还有说话啊!
他宁愿知晓真相的明洛张口怨怼他,责骂他,甚至如同父亲那般,对他扇起一巴掌!他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他已经想弥补了,后悔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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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过吗?
霍秋绥空洞地看着几乎痛到快要晕倒的父子二人。
他不理解,这么好的少年他们为什么都不喜欢,甚至还要亲手摧毁。
不过没关系,明洛叫了他霍先生,在那片无人靠近的深海之中,他已经和明洛正式认识了。
明洛只是他的少年。
他们还有很漫长、很漫长的未来……
而现在,霍秋绥垂眸,他要给他的少年清洗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