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佳境(68)
他被枪口抵着头往后仰了一下,闭了下眼睛,喉结上下滑动。
他缓了下呼吸,镇定地开口:“车里都是中国人,我们只是路过,没有携带武器。”
另一个人上车举着枪转了一圈,把车里每张脸都检查了一遍,随后下了车,冲他同伙点了下头。
池镜手里的护照被对方抽走,对方打开他的护照看了看,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他抬头看了池镜一眼,池镜跟他对视着。紧接着,这人突然举起枪对准他的额头。
池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底没有惧色。
对方晃了晃脑袋,最后冷笑着收了枪,把护照往他脸上一丢。
“赶紧滚。”他说。
池镜弯腰捡起地上的护照,扶起一边的司机和陈逸飞,上了车。
司机在驾驶座上坐着,手搭在方向盘上还在发抖,他迟迟不启车,池镜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颤抖不止的双手。
“我来开。”池镜起身道。
司机抓着方向盘用力地呼了口气,朝他摆摆手:“我来!”
车厢里有隐隐约约的哭声,池镜转头看了眼,微微笑了下,跟大家说:“没事,回家了。”
车子在道路上疾驰,池镜闭着眼靠着椅背,一路上精神都没有彻底放松。
三个小时后,巴士顺利抵达加菲比亚港口。
池镜下车时手还是冰凉的。老钟知道池镜带队的这批人员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到,池镜领着一行人去检查护照排队上船的时候他就找过来了。
“怎么了?”老钟还不知晓刚才路途中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看出来池镜脸色不太好看,嘴唇都有点发白。
池镜牵了牵嘴角,声音有点哑:“累。”
“路上出了事儿了?”
池镜走到一边,问他:“带烟了吗?”
老钟摸出烟盒给他递了支烟,池镜咬着烟,接过打火机把烟点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
这一路,枪口抵着池镜脑门的一幕在池镜脑海里回放了无数遍。
——我在的,别担心。
这是他今早发给余闻嘉的话。
这句话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池镜吐了口烟,沉默地看着远方海面。
第44章 “故意赖我这儿呢?”……
44
轮船在海上航行了十几个小时抵达邻国,最后一批撤离人员在本国乘坐飞机离境。
池镜到家时已经是第三天凌晨四点多。
天还没亮,家里一片昏暗,他轻手轻脚地去浴室洗漱,刷牙的时候听到轻轻两下敲门声。
“镜哥。”余闻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池镜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吐掉嘴里的泡沫,应了一声。
“能进来吗?”余闻嘉站在门外问。
“你进吧。”
余闻嘉推开门,池镜还伏在水池那儿漱口,他抬了下头,嘴边一圈白沫。
“吵着你了?”
“没,我睡觉浅。”
池镜往手心挤了点洗面奶,说:“现在还早,你赶紧回去再睡会儿,我动静小点。”
池镜回来的动静已经很小了,他进门连客厅灯都没开。
“不是你吵的我。”余闻嘉说。
“不是我吵的你,你这个点醒?”池镜笑了下,揉开洗面奶往脸上抹,他用力又快速地搓了搓,搓出一脸泡沫,又打开水龙头迅速把脸洗干净了。
他闭着眼伸手去抓旁边架子上的毛巾,余闻嘉已经在帮他拿了,池镜手伸过去的时候碰到了余闻嘉的手指。他睁了下眼,水顺着睫毛流进了眼睛里,他又不得不闭起来。
带着香气的毛巾贴到了池镜脸上,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头也微微往后仰,然而下一秒他的后脑就被余闻嘉的掌心托住了。
池镜躲不开,还被余闻嘉扣着脑袋带到身前,他抬手抓了一下毛巾:“闻嘉,我自己来……”
“我已经在帮你擦了。”余闻嘉说。
池镜抓着毛巾的手松开了,闭着眼没再说话。
余闻嘉帮他擦干脸,把毛巾挂回去。视线没了遮挡,池镜睁开眼睛,在碰上余闻嘉目光的那刻又立马垂下眼皮。
“饿吗?要不要给你做点什么吃?”余闻嘉问。
“不饿,飞机上吃过了。”
“今天要去医院吗?”池镜问他。
“要。”
余闻嘉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眼睛里有红血丝,眼下泛着淡淡的青。
池镜知道,他肯定不是一天没睡好。
“你赶紧去睡觉,还能再睡一会儿。”池镜说,“我先冲个澡。”
“嗯。”
余闻嘉回了房间。池镜洗好澡已经快五点了,他去厨房给余闻嘉做了早饭,放进蒸箱里保温,然后回房睡觉了。
余闻嘉又睡了两小时,醒来洗完脸想去厨房做早饭,却在餐桌上看到了池镜留的字条——
早饭在蒸箱里,别忘了吃。
池镜补了半天觉,一觉睡到下午,醒后躺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晒太阳,发呆,想事情。丁铭来了通电话,问他下午去不去郊外骑行。今天休息日,他不知道池镜刚出差回来,也不知道两天前池镜还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被人拿枪指着脑袋。
池镜也不是铁人,他哪还骑得动。
“累,不去。”池镜闭着眼,手机放在耳边。
他的声音听着是累,嗓子都有点哑。丁铭问:“昨天加班了?”
“出差。”池镜说。
“那换个活动,按摩去?”
躺这儿也是胡思乱想,池镜“嗯”了声:“行。”
池镜开车去了丁铭给的地址,丁铭看见他就说:“你这脸色是差,眼睛这么红。”
池镜虽说是补了觉,但睡得不好,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噩梦。
给他俩按摩的两个师傅都是盲人,池镜趴在床上,手垂在床边,无名指上的婚戒很显眼。
余闻嘉和池镜结婚有一段时间了,丁铭有时候会忘记这事,意识里池镜好像还是一个人,看到他手上的戒指才恍然想起来,啊,这家伙已经结婚了。
虽然是假的。
丁铭心是木头做的,脑袋也是。他一个当老师的,脑子自然好使,但他就不爱在感情这方面多费心思,不管涉及自己还是旁人。尽管池镜和余闻嘉假结婚这事到处都是破绽和端倪,他也懒得去琢磨。
人啊,得稀里糊涂的,才活得轻松。
下午按完摩,丁铭打算去超市买点食材,晚上在家里吃火锅,想着池镜家里还有位家属,他让池镜把他家属叫上。
池镜给余闻嘉发消息没回,打电话也没人接。
“估计还在手术台上。”池镜说。
“那没辙了。”
晚上两人吃火锅的时候,余闻嘉回了电话,他刚下手术台。
“晚饭呢?”池镜问他,“我们还没吃完,我来接你?”
“我已经在食堂吃饭了。”
“嗯,那行。”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一会儿。”
“嗯。别吃辣的。”
“不吃。”
吃完火锅,池镜躺在沙发上看电影,没有立刻走。等他把一整部电影都看完之后又打开了新的一部,丁铭才发现这人好像有意赖在这儿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