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十胎好孕(120)
江听雪微不可查地挑眉,这么能忍?
看来他之后还可以再过分一点。
嘴角微微掀起一点弧度,考虑到无印大法师现在对自己的容忍度,未免半路被扔下去,江听雪不再试探,安安分分地搂着他的肩膀,让他带着自己在树冠上飞驰。
又过了一阵,无印停了下来。
江听雪挂在他身上,从树梢头朝前看去。
此时月亮已升至最高空,不知何处而来的阴云挡在银盘前方,只漏出几缕惨淡的月光。
月光之下,山影更加凄暗,不远处一棵巨大的槐树立在山间,枝叶如同巨大的华盖,笼罩一方,周围古木参天,深深晦晦,不见天日。
白日里还算秀丽的山景,到了此处,竟只剩下阴森。
那槐树枝干上垂下的树藤犹如一具具吊死鬼,一眼望去,更让此地愈发显得诡谲。
若在这里的是个普通人,大概除了阴森之外,只会觉得待在这儿身上发冷,心中莫名不安,但在江听雪的视角下,他却能看到更多。
远处那一棵槐树浑身上下都笼罩在漆黑的雾气中,雾气里带着浓郁的血光,将每一根枝条、每一片槐叶都包裹缠绕,使人几乎窥不见内里的真实情况。
一道道虚无的身影被雾气紧紧捆缚在槐树树干上,时而隐没,时而挣出,口中嚎哭不断。
在那庞大的根系下,则是数不清的枯骸白骨。
——妖气冲天。
第79章
待无印落下地面, 不等对方提,江听雪就主动松了手。
他站到一旁,又是歉然又是赞叹地道:“大师果然厉害, 带着我一个凡人还能飞这么久, 在下佩服。”
无印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禅杖往地上一杵, 只见佛光一现, 周围的妖气便一扫而空。
他虽怀疑江听雪助纣为虐, 但眼下还没有证实, 既然把人带来了, 便不能不顾对方死活。
“你跟在我身边, 只要不远离, 便不会有事。”
无印这么说了一句, 说完, 不等江听雪答话, 他便迈步走向远处那一棵巨大的槐树。
江听雪唇边含笑, 依言跟上。
难得有机会近距离看无印收妖, 他得仔细观察观察,记下他的招式路数,才好以后想法子压制他。
另外他也得看一看无印的修为是不是真出了问题, 如果是真的,那他之后的计划也要跟着变一变了。
二人一前一后向老槐树走去, 周围尽是深林古木,脚下的路也一成不变,让人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远。
就这样一连走了一刻钟,也还是没有走到地方。
看了眼身边似曾相识的灌木,江听雪若有所思。
无印落下的地方本就离老槐树不远, 便是望近走远,走了这么久也该到了,但一眼看去,那老槐树却还是离他们有一段距离,显然不正常。
微微感知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江听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这槐树精倒也算是有点手段,怪不得能在这里隐藏这么多年。
前方,无印显然也已察觉到不对了。
江听雪见他骤然停下,皱着眉头四下望了望,随后闭起双眼,口中念了一句佛偈。
白衣僧人并指在眼前划过,再睁开时,两眼泛出湛湛金芒,扫过面前的幽暗山林,低语道:“虚实迷境?”
虚实迷境,虚实交织,真假难辨。
这是狐狸的老把戏,所以江听雪能一眼看出来,用佛光开了天眼后,无印也已经侦明了这一点。
他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已经进了虚实迷境,不找到真正的出口是无法出去的,江听雪知道无印不愁出去,他现在脸色不好看,只是因为槐树精把自己这个“柔弱书生”也拉进了这里。
虚实迷境有弱有强,弱一些的,便只是一些幻境,并无危险,多半由各家玄门拿来给自家弟子炼心用。
强一些的,则会由施法者自己设下杀招,一旦迷失在幻境里,把不住本心,便会触动那些杀招,此时除非杀了施法者,否则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人。
自己被拉入这里,就说明槐树精并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它这么一做,明显是存在想让自己也变成养分的心思,但无形之中却增加了自己的可信度,让自己在无印眼中清白了许多。
不过要证明自己无辜,恐怕还需要一些别的。
看了看驻足不前的白衣僧人,江听雪主动走过去,佯装听不懂:“大师,你在说什么?”
无印看向他,似乎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开口,直截了当道:“你我已陷入槐树精的术法中,之后也许会被迫分开,我未必能时时顾及你,这把禅杖你拿着,由它来保护你。”
他将禅杖递了过来,人也定定地凝视着江听雪。
这把禅杖在他身边多年,早已有了佛性,若是眼前这人心术不正,欲要害人,那么必会被上面的佛光所伤。
但若不是,那就是他识事不明,牵连了无辜。
江听雪静静地回望他,忽而微微一笑,将禅杖接了过来。
修长的五指握住杖身,细细打量,神色难掩好奇,却不见有丝毫灼伤痛意。
无印望着这一幕,垂下眼眸,低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再抬起时,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将施主带入此处,是贫僧的过错,本该立即向施主赔罪,但此时你我身陷幻境,多有不便,所以还是请施主先与贫僧一道出去,之后再谈其他。”
江听雪笑道:“大师不必如此,你不是已经将禅杖给我防身了吗?”
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后,他又叹了口气:“至于被误解,在下也已经习惯了,因我这副相貌,总有人觉得我风流浪荡。先前我在家中,嫂嫂也总是担心我会勾引……唉,都是些腌臜事,还是不说了,免得污了大师耳朵。”
无印:“……”
他自小就开始在外游历,这么多年来见多了人之贪与妖之恶,但像这种“嫂子怀疑小叔子勾引丈夫”的家宅荒唐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开口安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施主的相貌非自己所能决定,只要持心清正,自会有人摒去外貌,看见你的君子之心。”
江听雪闻言微微挑眉:“那大师可瞧见了么?”
“自是瞧见了。”
无印看着他,道:“施主被赶出家门,便想着另谋出路,被山匪劫掠一空,便抄书养活自己。历遭苦难,却不怨尤人,不走捷径歪路,心性之坚定高洁,由此可见一斑。至少在贫僧眼中,施主已足以称得上‘君子’二字了。”
江听雪似乎怔了一会儿,才慢慢露出笑容:“想不到大师对我的评价竟如此之高……我还以为大师一直不喜欢我呢。”
无印微微皱眉:“贫僧并未有过如此想法。”
“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既然这么说,那听雪便这么信了。”江听雪笑道,“不过大师有句话说的不对。”
“哪句不对?”无印有些疑惑。
江听雪弯起桃花眼:“我虽希望别人看见我的君子之心,但却不希望别人完全摒弃我的容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上天既给了我这副面容,便是让我好好珍惜的,如何能因他人三言两语,就弃之不顾了?他人嫉妒与我何干?我自美我的便是。”
无印:“……”
无言了一会儿后,他慢慢道:“……施主想得开便好。”
江听雪眉眼弯弯:“我想得开,大师放心,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问大师。”
“施主请说。”
“就是晌午我问大师的那句。”江听雪唇边带笑,桃花眼里波光滟滟,“大师,你觉得,我好看么?”
他笑看着无印:“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这一回,你可不能再避而不谈了。”
当他说出这一句时,天上的流云恰好散开,皎皎月华落了下来,洒在他的脸上。
红衣青年眉眼含笑,神容清湛,一点泪痣缀于眼下,美而不妖,艳而不媚,月光下一袭红衣翩然,仿佛似火焰一般,要灼到人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