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世界遗忘后我成了救世主(94)
他就像绑在王闻清手腕上的风筝,只能看到他所看到的,此时王闻清离开大殿,谢仞遥也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不远不近地飘在他身旁,将一切尽收眼底。王闻清是和他师兄一道离开的。
谢仞遥曾在师尊嘴里听闻过几嘴这个师伯,但疯疯癫癫的王闻清不肯多说。谢仞遥知道的,也不过是这个师伯人很好,拂雪剑和一手出神入化的矜伐剑法。以及名唤萧散。谢仞遥抬眸看去,萧散走在王闻清身边,怀中松松抱着一把剑。他年纪不比王闻清大多少,但已然面容沉静,眼中一片沉稳,走起来姿态端正,自有一派名门弟子的风度气派。此时微微侧目,看着王闻清,眼中带笑地听他说话。王闻清就不像他走有走的姿态了,落琼宗将萧散当做下一任宗主培养,于他就纵容许多。王闻清几乎能称得上是手舞足蹈:“那个赵令恣,就这么一剑斩了那条大蛟龙,然后又从它腹中扒拉出来了一条还活着的小蛟。”“我当即就报上名来,”王闻清马尾辫晃啊晃,“和他做朋友了。”
两人走在三月天里的嫩绿小道里,萧散听到王闻清交朋友这话,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散在浅淡春光里:“你有没有想过,赵令恣为什么要杀那条蛟龙?”王闻清懵懵然:“因为蛟龙追杀他啊。”
谢仞遥听到这里,也忍不住一顿,默默转头,看了老年的王闻清一眼。
原来他师尊年轻的时候,还挺……天真。
萧散也忍不住笑了,他抬手将王闻清肩头残留的杏花瓣拂掉,给他耐心解释:“赵令恣是皇室皇子,蛟龙是皇室灵宠。三个月前赵令恣刺杀他爹,也就是皇室之主,被关进大牢,后又逃出,这蛟龙是皇室派来杀他的。”王闻清佩服他极了:“我就说了这点,师兄就能猜出这么多,太厉害了!”萧散笑意更大了些,眉目间终是有了些少年气:“一个月前皇室给宗门来信,说赵令恣偷了皇室机密叛逃,让我们多注意,如果有发现赵令恣身影麻烦给他们说一声。这事是我处理的。”
“哦,”王闻清哦了一声,“那师兄别给他们说了,赵令恣现在是我朋友呢。”
他这个要求确有些任性,但萧散抱剑的指尖点了点冰凉剑柄,竟是道:“好。”
他一笑,身姿端正,但眼尾微微弯起,勾出了些已经渐渐形成的,上位者的心思:“皇室给我说的我并不尽信,不如先让赵令恣与他们斗一斗,看看皇室说的背叛到底是什么。”这其中的门道王闻清是不感兴趣的,萧散看他慢慢垂下脑袋,整个人垮了下来,好笑地拿剑柄拍了拍他后腰:“好好走路。”
谢仞遥在一旁听着,又慢慢想起来了通天海地赵令恣魂魄与他说的话。看来此时离灭世之祸尚远,赵令恣刚刚叛逃出皇室,一切都还没发生,但已经初显端倪。
不远处,萧散捡了个王闻清感兴趣的话哄他:“今日师尊和父亲带我进大殿,除了宗门大比外,还交代了我一件事情。”
宗门大比萧散是不参与的,不是因为他是首席弟子。
而是因为他是山河风云榜榜首。
当今五大陆,能让他出手的同辈,并无几人。
王闻清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萧散想让他开心,也并不吊着他,笑道:“师祖要突破了。”这话说出来,浮动的春光都静了一瞬。
王闻清顿了好久,似乎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师祖…要突破了?!”
他怔怔的:“师祖不是…不是已经…大乘期了…吗?”
“是,”萧散看着王闻清,肯定道,“但他要突破了。”王闻清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远处,谢仞遥也是微微睁大了眼。
大乘期已经是成仙前的最后一个境界,大乘之后,便是渡劫,渡劫成功,立地成仙。
落琼宗的师祖,要成仙了。
突破此方天道,再不被万物束缚。
怪不得王闻清震惊。
谢仞遥袖子下的指尖蜷了蜷,如果落琼宗的这个师祖渡劫成功,不受天道束缚,按理说灭世之祸即便背靠天道,也应该杀不死他。
那他现在不知所踪,难不成是渡劫失败了?
谢仞遥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王闻清,他和王闻清之间,横着一根仙驭,两人各握着仙驭一头,这才不至于在这场回忆中走失。而此时老年的王闻清沉寂地站在他旁观,仿佛与仙驭融为了一体。
只静静地看着萧散和年轻时的他自己。年轻时这般模样的王闻清,又怎么会变成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谢仞遥不过刚入回忆,已然升起了万般好奇。
“师祖渡劫,所需灵丹灵石一应物品都不少,”萧散道,“师尊让我来准备这些。”
他说到此,语气亦有些激动:“师祖若渡劫成功,就是五大陆第一个成仙的人。”
“小清,”他笑道,“到时落琼宗声望,怕是要成五大陆第一了。”
落琼宗本就已经是五大宗门了,王闻清对此并不在意,他眼睛很亮,关心其他:“师兄,师祖大约什么时候突破啊?我到时能去看吗?我可以带朋友来嘛?”少年在意的永远都是热闹,萧散眼中也都是笑:“说是快,但越是师祖这种境界的人,对时间的理解越和我们不一样。我估计应当还要一两百年吧。”
一两百年啊,这也太长了,王闻清看不成热闹,眉眼顿时又耸拉了下去,少年老成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便是在这声叹气中,眼前的景如滴墨入水,霎时间融化开来,天地间仿佛伸来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一抹,这面场景消失,又显现出来另一面场景了。
谢仞遥握着手中的仙驭,猜测这回忆应当是按照时间顺序往后走的,当下一抹场景显现出来的时候,果真如他所想,回忆里的王闻清长大了许多。还是在落琼宗,不过这回是在宗门前。
王闻清又长高了些,还是一身红衣,怀里抱着柄长剑,倚在宗门上。他对面站着个人,满脸笑意,怀里抱着个……酒坛子,腰间坠了个粉艳艳的鸳鸯香囊,不知是从哪个好姐姐那里骗来的。这人谢仞遥认得。
赵令恣。
那鸳鸯香囊上,可不正盘着条小蛟龙,蛟龙头耷拉在交颈鸳鸯上,睡得芯子都吐了出来。他们的说话声传来,王闻清懒洋洋地问:“什么时候去?”“我还叫了些其他朋友,”赵令恣道,“下月初一吧,我那爹要纳妃,人多又热闹,够我们潜进宫。”
这话一出,谢仞遥醍醐灌顶,顿时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了。赵令恣于五大陆论道会叛逃出皇室,在春瓮城外杀蛟龙得沧溟,后上苍鸣山避世。
二十年后下苍鸣山,和一帮好友潜入皇室追查妹妹赵妍死因。
发现了真正的灭世之祸。
第69章
月光与日光交替往复,琉璃的灯盏却日夜不息,将皇室朱红的宫墙染得光彩夺目。落琼宗在悬钟大陆中央,而皇室就紧挨着悬钟大陆的西北角,与之隔了一弯浅浅的海峡,是独立于五大陆的一小片陆地。因为太小,一整片陆地只有上五大陆一座繁华的城池那般大小,因而并未被划为第六片大陆。
朱红的宫墙为界,这么一小片陆地被一分为二,一半是皇宫,一半是一座小小的城。赵令恣一行人,就潜伏在宫墙外的小城里。
这里只有凡人。
皇室不管修真界的事情,它是只管五大陆凡人事的皇室。
而这些事,也多是修真界各大宗门不愿意管的琐碎小事。
这才侥幸落在了皇室身上。
皇室心中难免有怨,不敢对大宗门撒,只能去搜刮五大陆的凡人。
无数搜刮来的钱财让宫墙内丹楹刻桷,琉璃灯盏彻夜不灭。
一幕幕水墨画般的回忆在谢仞遥眼前闪过,它们过得很快,一幕催着一幕,像极了随风明灭的烛火,亮暗之间竟逼出了些许让人窒息的急迫感。直至画面长久地停在了某一天。
是赵令恣的爹,唐皇上纳贵妃的那天。
唐皇的纳妃仪式进行得奢华无比,半座城池这么大的皇宫里,每一处屋檐上都绑上了彩绸。层层叠叠的彩绸里,高鬓宫女眼睫低垂,捧着琉璃花灯,静静穿行其中,像一条条流动的光河。唐皇被无数条浮光掠影的河簇拥在最中央,又被暖流似的笑语团团煨烫。他拥着美人纤细的腰肢——是他新纳的贵妃,于是他低头,堂而皇之的,享用般地去咬她凝霜的腕。周围也就配合地响起细碎的暧昧轻笑,乘着令人骨头酥软的丝竹弦声,温软地在流光溢彩的黑夜荡开。谢仞遥静静在远处,看着高台上这荒/淫的一幕,他视线只在高台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目光,去环视周围。他是跟着王闻清的回忆到这的,此时此刻,他能看见唐皇,那么王闻清也能看见。果真,不知何时,也许就只是一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