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实验体回收守则(91)
程默彻底失语,呆坐了一会儿,喃喃道:“简白藏会在哪儿,连你都不知道么?”
“那正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情。”伊索尔说。
他的语气一点儿也不客气,程默心里又开始冒火:“所以你就只是来催进度的吗?”
伊索尔双手抱在胸前,抬起下巴:“我在公司就是干这个的。”
这个猖狂又没礼貌无可救药的人渣!
晁戎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一趟,待在外面的时间或长或短,但他从不主动对简白藏提起外界的消息,简白藏也不会开口问。
他们就躲在这个离外界极近,却又隔绝成两个世界的地方,用另一种形式实现了晁戎只想两人独处的愿望。
晁戎对此很满意,每天投喂简白藏是他最快乐的事。但简白藏却明白,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对于一个需要吃药的伤患,失去时间观念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简白藏没有计时工具,在这种环境下,也无法根据阳光判断时间。
止疼药在体内发挥作用并不是即时的,药物在血浆中达到有效浓度时是药效最佳时期,吃药的间隔,也会影响止疼药的使用效果。理论上,服药间隔时间不宜超过药物半衰期,间隔太短可能会导致药物蓄积中毒。
简白藏对时间把握不准,大部分时候身体感到疼痛,才被提醒该吃药了,以至于止疼效果大打折扣。
他忍耐着疼痛的样子,被晁戎敏锐察觉,漂亮的眉眼生出一点疑惑和担忧:“还没好吗?”
“还需要一些时间。”简白藏,“如果能按时吃药,或许能好得快一点。我们没有能看时间的电子设备。”
晁戎想起什么,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部手机来:“有这个。”
那是很早之前,简白藏给他联系自己的工具,接过来,尝试开机,摇摇头:“已经没电了。原来你一直拿着,我还以为你丢了。”
毕竟,晁戎除了那通恶作剧一样的骚扰电话,从来没用这部手机联系过他。
晁戎遗憾地把没电的手机拿回来,放回口袋里:“怎么可能丢,这是你给我的。”
简白藏叹气,这个拿着工具都不会用的笨蛋,这和随身携带一块石头没有区别。
从那声叹息里听出无奈,晁戎把简白藏抱在怀里:“要什么都告诉我,下次我会给你带回来的。我不懂的事情或许还有很多,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简白藏笑着摇摇头:“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了。我的第二条生命,是你赋予的。”
只有止疼药和抗生素当然远远不够,但他不想对晁戎提出更多要求。
晁戎亲了亲他的脸颊:“等外面人少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那张面孔显得更为苍白脆弱。晁戎觉得简白藏应该晒晒太阳,就像室内蔫蔫的盆栽与野外阳光下蓬勃生长的绿植的差别,他的气色一定会好很多。
但外界此处都是搜索他们的人,没有一点儿放弃的意思,晁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不过就他个人而言,只要简白藏在身边,他待在哪儿都一样。
就在晁戎沉浸在简白藏眼睛里只有他的世界里,由于所处环境恶劣,不利于伤口恢复的因素太多,简白藏的伤口意料之中地恶化了。
第98章
简白藏给自己更换绷带时,晁戎看见了。
医生缝合技术很好,用了可吸收缝合线,但腹部那道致命的伤口并不规则,尽管医生努力拯救,仍是呈现出狰狞蜿蜒的形状,乍看上去有些骇人。
简白藏察觉他一直盯着自己的伤口,说:“是不是很难看?”
那道难看的伤口恢复得本就缓慢,现在发炎红肿,还有组织液渗出。
晁戎摇头:“为什么还不好?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我也不是医生,说不准。”简白藏语气如常,看起来并不担心。
冷空气迅速驱散暴露部位的体温,简白藏打了个冷噤,加快了手上动作,被冷得血液循环不畅的双手动作都迟缓了些。
晁戎撑开衣服围在一旁,但于事无补。
盯着简白藏更换好干净的纱布,直到把衣物拉下遮住伤口,晁戎立刻给他把厚衣服穿上,随即显得心事重重地低下头。
那些微妙的情绪被简白藏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没察觉。
带回来的药似乎不怎么管用了,简白藏忽然开始发低烧。
晁戎带回了更多的药,但简白藏看了都摇头,那些不是他能吃的药。
什么都做不了,晁戎有些着急:“到底用什么药才会好?你告诉我吧!”
简白藏直直望着他,轻轻地说:“我不知道啊,我想我需要医生。”
晁戎眉眼间立刻变得纠结,对简白藏的担忧占据上风:“那我去问医生。”
只是问医生需要哪些药,他不会把任何人带到这里来的。
简白藏顺从地点头,张开双臂拥抱晁戎。
两具身体贴在一起,晁戎掌心笼着他的背与后腰,顾忌伤口不敢拥得太紧,心情得到些许慰藉。享受着简白藏的主动亲近,随后却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压在心头。
“这里好冷。”
他的声音又轻又淡,就像只是一句说给自己听的简单感叹。
晁戎却紧张地想起,那个名叫伊索尔的人的私人住宅。
不仅有全天恒温的中央空调,适合躺下的浴缸,随时取用不限量的温暖全身的热水,还有最柔软的床。
可他试过了,他那时放开了简白藏,让他和崔宜离开,看着他进了伊索尔的房子。
晁戎一度被崔宜说服,或许,那些人能让简白藏过得更好些?
实际上他们没有保护好简白藏。
如果不是伊索尔把简白藏带出去,简白藏不会遭遇车祸,更不会被其他实验体找到,差点死掉。
“抱得紧一点吧。”简白藏靠在晁戎肩头,脸颊蹭过他的发热的耳廓,低声轻语,“你说的对,我的身体太脆弱了。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什么问题我都会解决的,你只需要活下去。”晁戎抱着简白藏的手臂收紧,偏执地说,“除了活着,什么都不要想。”
晁戎不想把简白藏交给任何人,他对谁都不信任。
“我可以照顾好你。”
与坚定的语气不同,那双如同清透琉璃般的眼眸深处,渐渐产生了动摇。
静谧空间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声,背景的水流声和细微的风声成为催眠的白噪音,简白藏在相拥的姿势中昏昏睡去。
根据呼吸声判断简白藏已熟睡,晁戎动作轻柔地把他放下,悄无声息地走到光线之外,回头望了眼那张宁静睡颜,身影没入黑暗中。
来到药店外,大门紧闭,晁戎有些意外,医生竟然不在。
他抬眼看向二楼,楼上也没有人活动的声音。
想起之前听说过,崔宜想让医生和他离开这里,晁戎猜测,也许医生是被崔宜接走了。
如果是那样,现在就得去找崔宜。
很快晁戎做出了决定,他信任的医生仅此一个而已。
如果崔宜没有在外面乱跑,光明守望基金会的那间秘密办公室里应该可以找到他。
晁戎轻车熟路,踏入电梯,毫不在乎头顶的摄像头。电梯门打开,他径直走出,向办公室走来。
监视器屏幕上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崔宜平静地看着,等待他来到门前,按下了开门按钮。
清晰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崔宜转头看向晁戎:“我等你很久了,三号。”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晁戎和简白藏没法顺利离开这座城市,迟早会向外求助的。
办公室内没有其他人,晁戎没有和崔宜多说话的想法,直截了当:“医生在哪里?”
崔宜眨眼的动作迟缓了几秒,偏头,向一旁的桌子示意。
晁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桌上摆着一张医生的照片。
晁戎皱起眉:“这只是一张照片。”
“他已经去世了。被人枪杀的,就在你和简白藏离开那天。”崔宜始终没有表露什么情绪,平铺直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