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仙界装瞎(419)
他开始走在自己想要的道路上,却依旧觉得空虚乏味,这里的人和时家的人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区别,哪怕这里和善许多,但他是格格不入的。
哪怕他在这里修复了受损的容貌、将身上曾经受虐的疤痕尽数消去,他外表看着是个光鲜亮丽的宗门弟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早就烂透了。
有时候看着自己光洁无痕的脸,时易见也会想,哪怕他现在回去丹香城,曾经欺辱他的时家人也或许根本认不出他了,毕竟自小他就没这么体面过。
雍璐山的生活对他而言,十分平静,那些对他修行进度诟病的言语,也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他一直不去计较,便是因为毫不在意,但……居然有人在意,甚至还是一个从未与他有过交道的陌生弟子。
怎么会有人莫名其妙替从未见过之人强出头的?莫不是个傻子不成?为了一个陌生人得罪同宗弟子,实在称不上是什么聪明人。
时易见自小就讨厌蠢人,他也以为自己会讨厌这位卞姓弟子,但……人无绝对,他不仅不讨厌此人,甚至有些嫉妒能够光明正大站在对方身边的人。
更准确一点,他嫉妒闻叙。
一个身上与他带着同样阴郁烙印的同类,一个同样因灵根天赋一步登天的人,一个他不太喜欢的聪明人,一个同样垂死被雍璐山拯救的可怜人,凭什么这人能够比他更幸运、更得命运垂青?
时易见找不到答案,正好时家此刻对他发来了邀请,于是他决定回丹香城寻找答案,就像闻叙重回凡人境一样,总是要面对的。
于是他重新戴回了面具,回到了时家。
时易见以为自己会脱胎换骨,却没想到是深入魔道、不复过往,魔种强悍阴鸷的力量不停地侵吞着他的金丹,脑海里全是痛苦不堪的回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停歇地流血,那是生命流逝的信号。
当他的最后一滴血流尽,那么也意味着魔种完全寄生,魔种会控制他这具天生魔胎的身体,他将真正地成为一把器具,一把只会杀人的器具。
恍然回首,原来他一直都走在同一条路上,他以为自己早已走出了那方矮矮的四方小天空,实则他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自小是器具,那么长大也一直是器具,雍璐山不是他的家,只是一个虚假美好的幻境。
时易见被仰面束缚在地上,阵法之力吸收着他身上所有的精血,他已经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力量,就像小的时候被吊起来打得体无完肤,那时候他就该死了,可他命硬死不掉。
他以为这是命运对他的垂青,殊不知命硬的背后,是更为残忍的真相。
“时师兄——”
忽然有个声音从空旷遥远之地传了进来,有些失真,但他奇异地听清楚了说话之人的身份,似乎是卞师弟,竟也没死吗?倒是也挺命硬的。
时易见有些恍惚地想着,自坠入黑海的天空之上忽然出现了一缕金光,这金光势如破竹,就像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力量。
是快要死了吗?
时易见心想,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嫉妒对象的声音:“时易见,顺着金光出来。”
第359章 针对
闻叙曾经被魔种攻击过, 可以说是在场最了解魔种夺舍入侵过程的人,它看似无孔不入,但也得遵循一定的基本法则, 即需要吞噬殆尽身体主人的意识后,才能获得身体的使用权。
这个过程,也被称之为寄生。
而魔种吞噬神智,最先攻击的地方不是丹田、也不是心脏, 而是修士的识海。
低阶修士修行基本不谈识海,主要神识都没能修出实质, 修识海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倒不如先提升修为,再去追逐更高层次的修行,所以一般元婴以下的修士,识海都非常脆皮,如果高修为者强行夺舍, 除非是意志特别顽强之辈,否则绝大多数都会被轻松夺舍。
但夺舍之举本就有违天和, 乃修仙界唾弃鄙夷之事, 一般人也不会放弃高修为去夺舍低阶修士,即便是魔种,出现的概率也是极低极低的, 因而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夺舍的过程如何。
当时在飞舟之上, 魔种进入他识海的瞬间,闻叙就觉得自己被天底下最为阴暗粘稠的东西裹住了,它在识海之中迅速落地生根,因为没有任何“天敌”,自卑阴郁的记忆就是魔种繁衍最好的温床。
那种痛楚被反复提起、戳弄的感觉, 会无限放大一个人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
彼时他不过炼气期,加上心境封闭,对于魔种的入侵,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几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闻叙就失去了操控身体的能力,他的意识坠入深深的黑海之中,直到命格金光的指引,他才跃出海面、反压魔种。
关于这些,哪怕是最亲近的师尊闻叙都没有具体提起过,一来是那时他还陷在过去的阴霾之下,二来师尊似乎看出了他的捉襟见肘,所以并没有刻意追问。
闻叙当时也以为关于魔种一事,在他这里至少已经完全翻篇了,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有对别人出手相救的一日。
关于时易见这个人,闻叙所知并不多,他们为数不多的打交道机会,都是在宗门大比的擂台之上,是个非常不错的对手,但也仅止于此,还是那句话,他不喜欢跟太聪明的人交心,相信对方也是同样的想法。
如果不是因为春舟,他们就是非常普通的同门师兄弟关系,遇上可能都不会打招呼那种,但春舟的个性豁达爽朗,对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抱有极高的好感,时易见会亲近春舟,在闻叙看来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春舟这个人,别人对他一分好,他就记人三分好,如果时易见死了,一定会非常伤心。
闻叙控制着手中的金光探入献祭阵法之中,出乎意料的没有得到任何的阻碍,事实上献祭阵法也确实不会排斥任何人的进入,它只会吞噬进入它的所有存在,但金光似乎不在它捕猎的范围之内。
金光顺遂地进入了时易见的识海,或者说因为时易见的意识已经非常孱弱,所以身体暂时处于“无主”的状态之下,这个时候别说是金光了,就是随便来个孤魂野鬼都能直接抢占身体。
而金光落入识海,不出他所料的目之所及是一片死寂的黑海,天空晦暗不明,一股令人熟悉的黏腻力量入侵着这片枯槁的领地。
情况不妙,他根本找不到时易见的意识在哪。
闻叙很明白自己是不可能第一时间唤出对方在哪的,所以他聪明地找了个帮手,推己及人,这个时候时易见最想听到的声音当然是春舟。
果不其然,随着春舟的一声声呼唤,时易见消沉的薄弱神识终于有了微弱的回应,闻叙将金光探入深不见底的黑海之中,浮光掠影间,他隐约看到了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
这应该是属于时易见的回忆,闻叙无意窥探别人的过去,况且……他脸盲,只是匆匆一瞥也认不出到底谁是谁,只是也能看出这家伙早年过得挺不好的。
如此可见,时家行事确实阴暗,等事情结束后,可以跟宗主提一嘴、查一查这个家族。
不过很快,浮光掠影褪去,取而代之的一整片的寂静黑暗森林,它们挺拔地伫立在深沉的海底,闻叙认不出人脸,当然也认不出那棵树是时易见。
这人名字取得当真名不副实,说是易见,却是天底下最难找见的人了。
闻叙干脆投下一缕金光,神音入密:“时易见,顺着金光出来。”
声音划过每一颗树的树梢,发出轻轻娑娑的响动,但意料之中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这人可真是看人下菜碟,估计是嫌弃他不是春舟。
“听到了吗?那是春舟的声音,他很担心你。”
闻叙知道时间不等人,所以难得耐着性子循循善诱,不过这种耐心显然不多,见得不到回应,他直接反其道行之:“见不得是我来救你吧?”
一语戳中,时易见一哂,好像这是他跟闻叙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话,为了纪念这个第一次,他终于低低地回应:“嗯,为什么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