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25)
燕周酒量好,喝酒不上脸,不吐,不发疯,大学本科毕业宴会上也是白的啤的一起上,喝倒班上一片男生。喝完还能站门口一个个把人送上车,把自己烂醉如泥的室友拖回寝室。
今晚牙体牙髓科聚餐,许柏的导师也来了,许柏陪老师喝了点酒,结束时送老师到酒店门口,老师的孩子开车过来接,问许柏要不要一起走,许柏摆手说开了车过来,自己会叫代驾。
代驾在来的路上,许柏正在酒店门口等,听到身后传来喧哗声。他还以为是一群醉鬼出来了,刚往旁边让了两步,转过头就看见了人群中的燕周。
——和走在他后面的邱洺,以及他扛在肩上的杨东旭。
好新奇的画面。
众人经过燕周时纷纷打趣他:“小燕,是你把东旭灌醉的,你要负责把他送到家噢。”
燕周无力解释:“我没灌他。”
“小燕好酒量,喝这么多都不上脸,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看把我们旭哥喝成什么样了,唉,旭哥,还能认人不?”
喝醉的人比平时还要沉重,燕周扛得费劲,真是叫苦不迭。本来今晚先被邱洺找茬再被杨东旭念经已经很倒霉了,燕周就是想自己喝点闷酒消消气,谁知道杨东旭非要和他一起喝,结果燕周一回神,这人已经满脸通红趴在桌上,走不动道了。
燕周:“你干嘛喝这么多?”
原本昏昏沉沉对外界没反应的杨东旭晃悠举起一只手:“我没喝多。”
这时邱洺过来,他也喝了不少,但还清醒,伸手扶住杨东旭:“我来扶他吧。”
燕周巴不得把人递出去:“谢谢。”
邱洺问:“怎么回去?我叫了代驾,可以一起走。”
“不了,我自己回去。”
杨东旭抓住燕周胳膊:“一起走啊小燕。”
燕周挣不开酒鬼的力气:“我家远,不顺路。”
“你家在哪?”
燕周刚要说话,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燕周。”
燕周忙转身,看到许柏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他们中间隔了好几个人,燕周被挡住视线,竟然都没看到许柏。
许柏走了过来,燕周一时惊喜,都忘了挣开杨东旭:“柏哥,你也在这吃饭?”
“嗯,科室聚餐。”
许柏与邱洺点头打个招呼,看一眼杨东旭的手。燕周担心许柏听到刚才同事的打趣起哄误会,忙解释:“我真没想灌醉他,我是一个人在喝,他非要跟我一起喝,就醉了。”
“嗯,你哥跟我说过,你曾经差点一个人把他和叔叔阿姨三个人全喝趴下,他说你是酒仙转世,惹不起。”
许柏笑着这么说,靠近燕周一些,手臂碰到燕周的,燕周以为他要从他们中间穿过去,便后退一步让开位置,杨东旭拉着他的手就松开了。
于是许柏自然地站到他与杨东旭中间,问燕周:“开车来没?”
“没有。”
“一起走吧,坐我的车。”
燕周点头如捣蒜,一旁邱洺终于忍不住开口:“许柏。”
许柏看向他,“刚才听你说叫了代驾,你没问题吧?看你还没醉。”
邱洺只好说:“嗯,我没喝太多。”
“好,再见。”
邱洺看着许柏和燕周一起离开,燕周下楼梯的时候,许柏侧身抬手扶住他的胳膊,低头与他说些什么,燕周抬头听,摇了摇头。
邱洺深吸一口气,烦躁扔下杨东旭的胳膊,独自快步离开。
“哎哎哎旭哥,别倒别倒!”
“小杨没开车来,放我们车上一起送回去吧!”
“来扶一把......”
第19章 车内安静,燕周有些出神
车内安静,燕周有些出神。
他在与邱洺在酒桌上看似针锋相对,实际上是燕周强行给自己筑起了一道防御体,是自尊,也是应有的信念。
只有他自己明白被挑开现实幕布时一瞬间内心的兵荒马乱。人的确不应太世俗,但谁不活在俗世中?邱洺说得没错,要不是吃住在家里,他那点工资连自己都养不起。
今晚的一切都只是用酒精掩盖情绪罢了。
许柏忽然开口:“为什么一个人喝酒?”
燕周回过神,“我......不喜欢敬酒,最后就变成自己一个人喝了。”
“经常这样吗?”
“没有,今天人多热闹,我心情好,就多喝了几杯。”
燕周顶着一张不太能看出来心情好的脸,可即使和邱洺吵了一架,燕周也很难当着许柏的面告状,更不想在和许柏单独相处的时光里讨论太多关于邱洺的事,只好睁眼说瞎话。
还好许柏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转而问:“刚才那位是你学长?”
燕周背上的汗都要出来了。今晚到底要把他折磨到什么时候?
“是,他叫杨东旭,以前一个大学,同一个学院的,现在是自媒体博主。”燕周谨慎答,“这次拍摄节目,他受邀来担任主持人。”
“难怪,你们看起来关系不错。”
什么关系不错。燕周郁闷心想,跟他说话完全就是鸡同鸭讲。
“一般吧,好多年没联系了,这段时间拍摄也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这么紧张做什么?好像我在盘问你。”
燕周这一晚上被整得脑子一团浆糊,只想举手投降:“我可能喝多了脑子有点晕,反应也下降了,哥你别介意。”
“好好,你调低座椅,休息会。”
许柏把燕周送到家楼下,燕周自己下车,对许柏说:“哥我自己上去,到家和你发个消息。”
许柏点头:“行,早点休息。”
燕周朝许柏挥挥手,许柏示意他快上去,燕周进去上电梯到自家楼层,到楼道窗边往下看一眼,许柏的车刚开出小区大门,远远地走了。
晚上燕周躺在床上,他被酒意熏染得很困,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像有钝器在身上锤来锤去,锤得他心神不宁。
他能完全不在意邱洺说的那些话吗?无论是父母,哥哥,许柏,甚至是刚成年的黄泷,他们都能够专注事业并有所成就,可自己却至今仍在想现在这份工作到底合不合适,自己究竟是否喜欢。
不是外部世界出了错。燕周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想。出了错的是他自己而已。
这一周许柏都不在医院,在学校教实验课。他上课耐心,从不对学生急声,一边演示实验操作过程一边讲,讲完就坐到一边让学生自己操作,只在有人提问的时候过来解答。
许老师性格温和,但没有学生敢跟他开玩笑,连提问都小心谨慎。大家埋头兢兢业业做实验录数据,许柏看一眼时间,说:“今天课结束了,没做完的接着做,有问题直接和我发消息。下周一中午之前把小组数据发我邮箱。”
“好的许老师。”“许老师再见。”
许柏平时不会这么准点走,如果有人做得慢,他通常也会留下来等一等,以免学生哪里不懂。
但今天他有人要见。离开学校,许柏坐上车,手机响起来,显示是“爸”。
许柏接起来,对面许真辉问:“上完课了?我已经到餐厅了。”
“刚结束,十分钟过来。”
“行。”
许柏发动车,前往与父亲约好见面的餐厅。他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居住,这次父亲许真辉应邀回国参加大学百年校庆,母亲则公务繁忙,没有一同回国。
许柏到了餐厅,许真辉坐在包厢看菜单,见他进来,起身与他拥抱。父子俩一般高,许真辉常年保养得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好几岁,眉目柔和,一双深邃多情的眼,高鼻薄唇,是一位即使上了年纪也风度翩翩的英俊男人。
“好久不见,儿子。”许真辉关心道,“还和以前那么忙吗?”
许柏坐下翻菜单,“没以前忙。点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