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的未来就靠你了(114)
阿克曼向后一仰,躺椅摇摇晃晃。他的目光落在熟睡的虫崽身上,看着煤油灯在幼崽脸上染出的温暖光晕,轻声道:“明白了吗?是你的善良在保佑你。”
伊洛恩怔怔地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映着摇曳的火光,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煤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灯光忽明忽暗。
“好了,先别想那么沉重的事情了。”阿克曼起身,悠哉地伸了个懒腰,“时间不早了,先洗个澡睡一觉再说吧。”
一双旧拖鞋扔到伊洛恩脚边,他连忙用纸巾擦干净手指上的油渍,抱起露比走上二楼。
老旧的木质楼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二楼的空间幽暗狭窄,所有的房间都紧凑地挤在走廊两侧。阿克曼推开一扇房门,昏暗的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铁架床的格子床单上。
阿克曼挪开门口的杂物箱,说:“喏,就这儿,先将就住吧。”
“已经很好了。”伊洛恩连忙应答。
阿克曼指了指隔壁:“浴室在这,里面的东西请自便。我就住对面,有什么事情就敲门。”
他打了个哈欠:“晚安,小阁下。”
“晚安,阿克曼先生。”伊洛恩轻声道,“谢谢您。”
阿克曼摆了摆手,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伊洛恩也走进自己的房间,这间房间面积很小,空余的地方仅仅只够他走两步,但是里面有一张铁架床,且暖气十分充足,这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他轻手轻脚地把露比放进被窝,自己也瘫倒在床上,四肢摊开,全身酸痛的骨头似乎都在发出愉悦的叹息。伊洛恩闭上眼睛,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托乔格和希达的福,他总算有了一个安身之处。
伊洛恩心想,难怪希达在临别会和他说,希望他不要用到这枚徽章——如果用上这枚信物,就意味着流落到黑市走投无路的话,那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不幸中之万幸,他还戴着这枚徽章,并且因它而得救了。
他这一天过得简直是心力交瘁,仅仅只是闭上眼睛,就感到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几乎是一瞬间就让他意识昏沉。
伊洛恩的眼皮越来越沉。等睡醒了在洗澡吧,他迷迷糊糊地想。
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不知道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几声急促的呜咽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伊洛恩还有点睁不开眼,手指下意识地往身边摸了摸,触手一片滚烫。
他猛然惊醒。
露比蜷缩在他身边,小脸涨得通红,急促地喘着气。伊洛恩将掌心贴上他的额头,虫崽原本已经恢复正常的体温又极速升高,几乎到了烫手的地步。
伊洛恩大惊失色,急忙掀开毛毯,喊道:“露比,露比!”
露比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他,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伊洛恩一把抱起他,快速冲向浴室,用凉水打湿毛巾,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但是这一次,这个方法却不太管用。露比皱着一张脸,浑身剧烈颤抖,稚嫩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好冷……”
伊洛恩手脚都开始发抖,连忙又把毛巾扔开,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喃喃:“没事,会没事的。”
他敲响了阿克曼的房门。
片刻后,趿拉着拖鞋的阿克曼走了出来,他提着煤油灯,睡眼惺忪:“怎么了,伊文?”
伊洛恩急的满头是汗:”露比,露比他又开始发烧了……体温太高了,我担心……”
阿克曼见他神色紧张,也伸手摸了摸露比的额头,眉头渐渐拧紧:“有点危险啊。“
伊洛恩几乎要哭了:“您这里有药吗?我不白拿,一定会想办法还上钱的……”
“先别管那些了。”阿克曼打断了他的话,将煤油灯放在地上,弯腰在杂物堆中翻找,“药我倒是有,但是这孩子实在太小了,体质又这么差,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
他拿出一盒药片,掰开两粒,就着凉水喂露比吃了下去。
“退烧药至少要10分钟才会起效。”阿克曼取出怀表,“先等等看。”
露比躺在伊洛恩的怀里,依然在不断发出不安的声音,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身体扭动,呜呜咽咽地叫着。
伊洛恩握着他的手,轻轻喊道:”露比,露比,加油,再坚持一下。“
阿克曼没有说话,只是和他一起盯着怀表上缓慢转动的指针,午夜的走廊上一片寂静,只剩下咔嗒作响的走针声,度秒如年。
十分钟过去了,露比的体温却没有丝毫下降,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小小的虫崽几乎变成了一只烫手的火炉,连呜咽挣扎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两眼无神地睁着,瞳孔涣散,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似乎大脑已经陷入了昏迷。
伊洛恩无助地看着阿克曼,握着露比的手已经开始发抖:“怎……怎么办……”
阿克曼却神色淡淡,收起怀表,平静地提着灯起身:“如果吃了药还不能恢复健康的话,那么,这恐怕就是他的命运了。”
他转过头来:“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论结果如何,你也已经尽力了。”
伊洛恩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漆黑的眸中迅速氤氲起雾气,逐渐凝聚成泪水,在眼眶中滚动打转,最终吧嗒一声,落在了露比滚烫的脸颊上。
他收紧手臂,将露比搂得更紧了一些,哽咽着问:“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要他眼睁睁看着这孩子死去,这怎么做得到呢?
阿克曼的脚步突然顿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恍然道:“啊呀,真是老糊涂了。”
他蹒跚着折返回来,单手抬起伊洛恩的脸,喃喃:“你可是个雄虫啊。”
伊洛恩愣愣地任他动作,感觉到阿克曼粗糙的拇指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接着,将那滴湿润的液体涂抹在露比的唇间。
伊洛恩茫然地眨眨眼,低头看向露比,傻傻地问:“这是在做什么?”
“雄虫的津液可是很珍贵的。”阿克曼低沉道,“就连濒临死亡的高等级雌虫,也能够凭借雄虫的□□延续生命,这么一个小小的虫崽,又怎么不可以?”
伊洛恩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但是随即又有些迟疑:“但是,不是说接触津液会导致绑定……”
阿克曼忍不住笑了:“小阁下,那是仅限于衰亡期的特殊情况。要是平时随便碰到雄虫的□□都会导致绑定,那么虫崽们岂不是一出生就被雄父给绑定完了?”
“也,也是。”伊洛恩讪讪一笑,“所以,我只要给他喂点津液就可以了吗?”
“可以尝试。”阿克曼道,“对于低等级的虫崽来说,你的津液可能比什么药物都有效。”
正说着,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露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小的身体在伊洛恩的臂弯里蜷缩成小小一团。但这次咳嗽过后,露比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依然滚烫,但是小小的手脚有了一点出汗的迹象,情况似乎有所好转。
“好像有效果。”伊洛恩如释重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将脸贴在露比发烫的小脸上,感受到那微弱的生命迹象,喃喃道:“太好了。”
“别高兴的太早,这也不一定真的管用。”阿克曼撑着膝盖站起身,又打了一个哈欠,“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还是多守着他一会,免得病情反复。我年纪大了,熬不动夜,就先去睡了。”
伊洛恩连忙起身:“好的好的,您先休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阿克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怀里的露比忽然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呼唤:“先生……”
伊洛恩低下头,看见露比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碧绿的眸子水亮润泽,像是两块浸在冰水中的翡翠。
伊洛恩轻轻摸摸他的脸,温柔问:“露比,你醒了?现在感觉还好吗?”